第23章 事了拂衣去

當夜幕再次降臨時, 滿身狼狽的三人又回到原地。這一天又是鉆洞又是爬樹,海珠點背遇到了巡邏小隊,為了躲藏她還跳進了河裏, 身上的衣裳濕了又幹, 沾了水滾了泥,衣裳都看不出原色了。

她拿起攤在船板上悶幹的衣裳換上,洗了洗手坐到礁石邊敲生蠔,一天兩夜凈靠這玩意填肚子, 她都要吃吐了。

“等回去了我要好好吃個飽, 再好好睡一覺。”她有氣無力地喃喃。

“情況摸索得差不多了, 歇一會兒我們就回去。”韓霽說。

跟海珠不同,他昨夜沒睡,今天又在島上躥了一天, 眼裏竄了紅血絲, 腿腳沉重,精神卻很亢奮。他亢奮到忘了男女有別,把手搭在海珠肩上, 極高興地說:“找你果然沒找錯, 太能耐了,要不要跟我走?我給你在水師裏找個事做, 你也不用下海捕撈養家了。”

海珠:……

怎麽一個兩個都想把她拐走?

她把他的手從肩上推下去, 拒絕道:“不要,我下海捕撈挺愜意的。”

“她不去我去,好兄弟, 你把我帶走。”沈遂捧著去殼的生蠔過來獻殷勤, “我今天也表現得很不錯。”

“你去了水師可要下海練水性的。”韓霽拍開他的手,他緩過氣了, 喊沈遂幫忙把船擡進海裏,“走吧,我們現在回去,我回去了睡一會兒,天亮了就去回去找我爹。”

海珠沒動,她問已經坐上船的兩人:“韓二哥,你一來一回請了兵來大概需要幾天?”

“最少三天。”

“但我偷聽到的消息是兩天後他們的二當家要帶十來人出去銷貨,這批人放走了,想再抓回來可就難了。”

“那也沒辦法,我調不動永寧鎮的駐兵。”韓霽看向沈遂,問:“你能說服你爹嗎?”

“管錢的插手兵權,你是嫌我爹命長。”沈遂可以為了他心中的大義獻身,但他不能搭上全家老小的命,死在匪寇手上的是命,他家人的命也是命。

“我有個辦法……”海珠把她的主意托盤而出,“我能保證不暴露自己,就算是事發了匪寇也想不到外人身上,只當是個意外。”

“成,我聽你的,再耽擱一天,拼他一拼。”沈遂聽得熱血沸騰,他摩拳擦掌地扛著大刀從船上跳下來,恨不能立馬天明去大幹一場。

韓霽也默默從船上下來,又把船拖回礁石後面。

三人又是背靠背睡了一夜,天破曉時,海珠換上臟衣裳跳進海裏,中途鉆出海面透了口氣,再上岸時提在手裏的外褂鼓/囊/囊的。

“走。”她朝兩人招呼。

昨天已經把地盤踩熟了,三人一路像老鼠一樣穿梭在陰溝樹叢裏。

島上的匪寇只有五六十人,做飯的是個暴躁老頭子,他不忿大家都在吃喝賭錢,就他一天三頓飯守在灶房裏,還動不動被罵做的菜難吃。故而每逢做飯他的怨氣就特別大,切菜罵,燒火罵,罵起火了就往鍋裏吐口水。

大早上的沒人靠近廚房,沈遂縮著腰把砸爛的彩色水母和藍色章魚泡進水缸裏,待聽到三聲鳥叫,他把泡去血水和肉糜的水母、章魚拎起來用衣裳兜著,快步隱在木屋後的柴垛裏。

打水回來的老頭唰的一下把兩桶水倒進水缸裏,接著舀米煮飯,米壓根沒淘直接下鍋了。

等老頭燉魚做菜的時候,沈遂離得老遠沖灶房尖聲喊:“大當家今早要吃熗生蠔,多添道菜。”

老頭罵罵咧咧地走了,海珠趕忙溜進去把切碎的水母埋在鍋底,穩妥起見,她把剩余的水母泡泡水,撇去水母後把水倒進粥裏攪攪。

一切做好,三個賊一樣的人縮在柴垛裏偷笑,心裏鼓噪著,按耐住自己豎起耳朵安靜地等著。

匪寇三五結伴過來吃飯,腳步零碎,這讓縮在柴垛裏的人緊張得要喘不過氣,生怕毒量重了入口就死,那可就完蛋了。

好在運氣是偏向他們的,日上三竿時,氣急的聲音響徹這一隅,來人嘴裏滿是汙糟話,要捉了做飯的老頭去砍死。

韓霽動了,他攥緊大刀鉆出草垛,囑咐海珠繼續在這兒躲著,“事了了我們來找你。”

“成嗎?我也去吧,給你們放哨。”海珠用氣音說。

“可別,鬼點子你在行,要論殺人,你是個拖後腿的。”沈遂迫不及待了,他興奮得手心出汗,“走,立功的機會來了。”

韓霽朝海珠安撫一笑,說:“放心,交給我們,我跟我爹上過戰場的。”

兩人悄無聲息地繞過柴垛,手起刀落,灶房裏還在爭執的兩人就咽了氣。

海珠思索了再思索,最終還是決定躲在柴垛裏不露面,她的確沒殺過人,也接受不了手上沾上人命。

正午了,太陽越來越毒辣,海珠悶出了一臉的汗,身上的汗味兒引來了蚊蟲,她露在外面的手和臉都遭了蚊子叮咬,要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