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朔的沉默讓時間過得格外漫長,他的沉默已經表明了態度。

姜佩兮這才想起來,她從未問過周朔要不要這個孩子。

上輩子她老老實實待在建興,等過了今年元月因月事一直不來,阿青著急,請了大夫來把脈,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的心情,她該吃吃該睡睡,一點沒因為有孕受任何影響。

只是偶爾她茫然看著阿青忙裏忙外,看她弄了好多花花綠綠的布料,說要給孩子做衣服。

姜佩兮看她裁料子,畫花樣,撚線繡花。她坐在旁邊從抱著手爐裹著大襖,到換成夏日的紗衣。

阿青會把繡的半成的花樣塞她手裏,讓她意思意思紮兩針,也算是親手給孩子做了衣服。

姜佩兮的女工很差,差到只能拿著針紮兩下,第二下就會紮到自己的手。

阿青總會埋怨看著她:“我的姑娘,您看著點不行嗎?”

不行。

她根本不想做這東西,她才沒這耐心。

秦夫人年初不久便回了娘家,也帶走了周杏,姜佩兮便沒再出過梧桐院。

她無聊得狠,但再無聊她也不想靠做繡活打發時間。

往往是她和阿青坐在一起,阿青做孩子的衣服,她看地志書。

這習好是少時養成的,她見別人看,便也跟著翻,翻著翻著也看出了樂趣,書裏寫了世家外的風光。

周朔沒給她寫過信,她也沒給周朔寫過信,倒是她寫了封信寄往江陵,只是也沒有回音。

周興月來看她的時候,會提到周朔,說他很掛念她。

姜佩兮沒當回事,她仍窩在屋子裏翻地志書,對外頭的事充耳不聞。

偶爾周老三會過來,她還能和他搭兩句話。

周老三一開始說周朔會春分返回,後來說要再等兩個月,再後來便不提了。

梧桐院裏的花開越開越熱鬧,繁盛到快沒有下腳的地方。

春天過完了,周朔也沒有回來。

姜佩兮只知道他去的地方是寧安,至於他究竟去做什麽,又為什麽耽擱這麽久,沒有人告訴她,她也不關心。

隨著月份增大,她的身體笨重起來。

三伏的酷暑,把她熬地昏昏沉沉。那時她難受到幾乎不下床,也吃不下東西。

周興月來看過她幾次,無非說一些官話。姜佩兮疲於應付,越發懶怠,後來更是直接閉門謝客。

秦夫人帶著周杏回來,她也沒有見。

那段時間她睡得淺,又總是做夢。阿青不許別的侍女進來,怕動作大吵著她,她周圍靜悄悄的。

天蒙蒙亮的時候,淡青的天際隱約閃著幾顆星。

初曉的涼意,伴著微風,吹起廊下的薄沙,一切都霧蒙蒙的。

姜佩兮夢醒了,她伸手摸向床頭,然後碰到了一片溫熱。

她那時最討厭熱氣,手一下躲開,落下,卻摸到帶了些濕氣的袍角。

她有些茫然,下意識去抓那片熱,她剛剛在空中劃了兩下,就被剛才的溫熱裹住了。

“要喝水嗎?”

姜佩兮含糊應了聲。

等被摟著,水送到唇邊喝了兩口,姜佩兮才勉強睜開眼。她夜裏睡得很不好,肚子裏的太鬧騰了。

昏暗的房間裏,只有從窗柩裏露出的幾縷晨光,飄到身邊人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身形、面容、聲音。

“子轅?”

“嗯,我在。”

她沒聽清,也記不清自己剛剛有沒有說話,又迷迷瞪瞪怕是夢境:“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佩兮。”

姜佩兮看了他好一會,才確認他真的回來了。

周朔回來後對她很照顧,也很顧著孩子,他的耐心細致獲得了阿青的稱贊。

姜佩兮別扭地拿過阿青做了一半的衣服,往上補針。

周朔看向她的眼神裏有詫異:“買些現成的也罷了,何必親手做?”

“繡兩針,也是我做母親的心意。”

於是周朔也裝模做樣地往衣服上補針,一副很認可她話的模樣:“這是我的心意。”

阿青無語地看著他們,將給孩子做的衣服全數抱走,生怕被他們兩個糟蹋完了。

周朔有些無措地看她:“陶女使生氣了?”

“她最近是有些脾氣,不用管。”

無論是孩子在肚子裏,還是孩子生出來後。周朔對孩子從沒露出過不耐,他總是那麽耐心溫和,以至於姜佩兮忘了孩子是怎麽來的。

忘了周朔在那晚醒來後,有多麽的生氣。

姜佩兮看著不發一言的周朔,收回了拉著他衣袖的手,她護住自己的小腹,坐起身,不自覺向後退去。

“這是我的孩子,你沒資格決定他的去留。”

看到她的防範,周朔愣了愣。

他的權衡利弊、思慮斟酌,此刻一個字也說不出,他不由一嘆:“我沒說不要。”

姜佩兮冷笑:“你沒說嗎?你這叫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