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3/5頁)

“我與你走走,她的事,我可以慢慢告訴你。”

王珩沉默半晌,跟身側的侍奴交代幾句。那個少年便跑了過去,跟王婕稟報清楚,說公子與四殿下結伴而去。

王婕眉毛一挑,暗暗松了口氣——她也怕發生什麽沒出息的事,姐姐愛護幼子,要是真為了這個孩子重新向薛氏議親,那瑯琊王氏也成了滿朝文武的笑話了。

王珩被謝不疑攔阻而下,折向他路。兩人前往大菩提寺敬香,一路上,謝不疑還真的有問必答,毫不藏私,王珩的心慢慢平復下來,兩人談到彼此無言的時候,便聽謝不疑低低地誦念著一首詩,仿佛是靜心所用,頭兩句是:

“因僧問我西來意,我話山居不記年。”

這首詩乃是一名叫“靈澄”的僧人所作,是一首清貧恬淡的隱居詩。王珩看向他的朱紅衣衫、身上沉綴著的金鈴裝飾,真是與這詩意格格不入……他思緒微頓,忽然聽到謝不疑跪坐蒲團之上,望著佛香上的火星,吟至末尾,一聲嘆息。

“……半夜白雲消散後,一輪明月到床前。”

一輪明月到床前。

……

兩日後,薛玉霄按時服藥,發熱已褪,就是還有點沒精神,她盤算好了時間,在眾人仍以為她臥病修養時,請了一道密旨悄然出京,向豫州而去。

地方的消息本來就稍慢一步,她秘密前往,更加隱蔽。想必這時候地方大族正在手忙腳亂地藏匿田地人口,打算對策。薛玉霄這位欽差大人卻已經踏入了豫州地界——豫州與京兆相鄰,也屬於民力尚可之地,但生活水平卻天壤之別,隨處可以看見衣著破舊、食不果腹的貧民。

“少主。”韋青燕將第三撥劫道土匪的頭砍了下來,回頭要獻給她,薛玉霄懨懨擺手,無力道:“夠了夠了,我這一路上都看好幾個了,別拿過來。”

韋青燕“哦”了一聲,把頭顱扔下。

她們一行人改換裝扮,並不做大富大貴之態,有路人相問,便說是行商——即便如此,還是讓山道上的土匪眼紅不已,梗著脖子劫掠。

薛玉霄帶著近衛,這些經過操練的貼身近衛乃是精兵,對付這些零散的土匪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在薛玉霄的吩咐下,韋統領每次都會留一個活口,到土匪寨子裏解救被搶奪奴役的百姓,一路過來居然有了不少善名。

一些貧民跟隨車隊乞討,稍加施舍,便越聚越多,最後實在堵塞路口,韋青燕不得不舉刀恐嚇,這才驅散。

薛玉霄懶得看那些人頭首級,倒是趕車的李清愁掃過去一眼。她作車婦打扮,幹練便裝,戴著一頂當初進京在樹上指點棋藝的破鬥笠,一派瀟灑:“你看看你,病沒好還嬌貴上了,我可記得你包起內侍頭顱送給謝馥的事兒呢,不是不怕嗎?”

薛玉霄淡淡道:“不怕,但是惡心。”

“好吧。”李清愁換了坐姿,“這一路過來,可知京兆外的土地兼並有多嚴重。普通農戶一遇到災年,就交不起國朝的農稅,不得不向大族借貸,百姓本來就勉強果腹,怎麽可能有錢還貸?於是利息滾了幾番,只好將田地抵押給士族,成為士族麾下的佃戶,更有甚者連田地都不足以還債,於是賣身為家仆,後嗣也成了奴仆……我們經過之地,就沒有一處的田莊不是地方大族的。”

“大地主啊……”薛玉霄抵著下頷道,“一郡太守、一縣縣丞,在當地如同諸侯,她們自由自在慣了,對皇命都未必恐懼。”

李清愁笑道:“所以我才助你。放心,有我在身邊,等閑三五個練家子都近不了身。”

薛玉霄敷衍道:“好好,若有刀兵無眼,可別怪我要往你身後躲了。”

說罷,她轉頭看了一眼在身側看農書的裴飲雪。裴郎所到之地,皆會下車拜謁當地的農戶,以錢財從她們手中換一小捧糧食,對比土地、氣候、品種以及產量的不同,這本農書下方密密麻麻的幾卷黃麻紙,已被他穿線成冊,修訂起來,實踐與理論相映照。

薛玉霄盯著他的側頰看了一會兒,輕聲道:“寫這麽小的字,不暈車?”

道路崎嶇,車上可是很顛簸的。

裴飲雪聞言才稍稍閉目養神,他的手停了停,道:“你不說還好,一說就眼花了。”

薛玉霄道:“哎呀,你怎麽胡亂怪我。我不是說讓你留在京中,這些農種我來給你帶回去。”

裴飲雪卻道:“我是奉母親之命看顧保護你的。”

薛玉霄跟李清愁商議完畢,鬼鬼祟祟地打算出京時,她前腳剛踏出園子的門,就見到後門旁邊停著準備好的車馬包袱,一身簡裝素衫的裴郎倚著車旁青松靜靜等候,儼然已經待她許久。

薛玉霄覺得一路辛苦,不願意帶上他,假裝沒看見掉頭就走,遠遠聽到裴飲雪說:“還劍,去太平園請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