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4/5頁)

她的腳步釘在原地,馬上回頭湊過去,一臉誠懇,面容真摯:“母親事務繁忙,有話好說,別驚動了她。”

裴飲雪不看她,平靜道:“換洗的衣服已經備好。我想在外高調反而惹人注意,所以準備了代表商賈身份的契文和通行書,還請妻主動一動關系蓋上印章,我們這就啟程。”

薛玉霄:“……你是不是偷聽到我們講話了?”

裴飲雪微微一笑,矜持端莊地說:“女人商議國策,我怎麽會偷聽呢?不過是你我心有靈犀一點通。”

薛玉霄無奈答應,給裴郎帶了手爐、足量的炭火,厚重足以抵抗寒冬的披風大氅,這才帶他同行。

裴飲雪閉目恢復了一下視線,沒有再落筆,而是取出一份地圖,手指從上一段官道通行驛站上劃出來,估量道:“要進入河內了。”

河內泛指豫州北部地區,地處中原,氣候適宜,地理位置優越。不過重要的是——河內最大的士族,乃是前朝之皇室——司馬氏的地盤。

自司馬氏最後一個幼女皇帝“禪讓”於謝氏後,這個曾經執掌天下的豪族便被迫遷離燕京,更沒有在陪都紮根。謝氏先帝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將河內這塊富庶之地歸還給司馬氏,封司馬氏當時的家主司馬嫣為河南王,授王爵之位,還允許司馬嫣使用天女的鳳凰儀仗、保留前朝皇帝之禮。

不過僅僅兩年,司馬嫣就“病死”在了河內。從此她的後嗣再也沒有人敢使用鳳凰儀仗,不過爵位倒是保留了下來,一直傳到司馬氏當今的家主身上,如今的河南王名為司馬慧,年僅十歲。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司馬氏在河內建立塢堡,征召族兵,讓整個豫州沒有出過大亂子,也算是守土有功。

進入河內後,果然劫匪少了許多。薛玉霄停下車問了問路,說是行商做生意的,當地民眾便指引幾人前往司馬氏的塢堡。還未抵達,路上便見到許多田戶跟穿著整齊的管事爭吵,一行人停車細聽,終於聽出了個名堂。

“……你怎麽聽不懂話呢?家主的意思是讓你們先遷往陳郡避一避,等風頭過去,自然能再回來。”管事皺眉罵道,“你是聾子還是癡傻,那殺千刀的欽差過不了多久就會來豫州,把你們全都攆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到時候給朝廷交重稅!當苦力!等全家都死光的時候,別怪姑奶奶沒提醒你!”

莊戶滿頭大汗,七嘴八舌道:“……前幾天去陳郡避風頭的那一整個莊子,糧食都被搜刮走了,我們一離開,回來連口飯都沒有!”

“是啊大人,不是我們不願意走,良田還交不夠朝廷和主家的份額,誰願意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找死?但秋收下來的糧食還沒交給主家,這要是讓人給偷了,能打死我們啊!”

“誰偷你們這仨瓜倆棗。”管事極不耐煩地看向一邊,“丟了的是自己沒看好,興許讓盜賊鉆了空氣,或者是她們自己吃了,硬說丟的!”

農戶們面面相覷,猶不甘心。

“大人,您得給個辦法我們才肯走,不然等欽差來了全家死在僑州,和交不上糧食被主家打死也沒有區別啊!我們一撒手,夫郎孩子可怎麽活下去……”

說著便有人哭嚎起來,抱住那管事的腿。

管事用力地踹了幾腳,說:“要怪就怪那勞什子欽差吧,別說我們根本沒人搜刮盜取,就是姑奶奶真拿了你們幾袋糧食又怎麽樣?哪年播種的種子不是我為你們去討的,給臉不要!”

她一揮手,身後的幾個司馬氏的部曲立刻上前,這些族兵的佩刀都是銹的,但吃得飽飯,體格比別人強健不少,看上去威風凜凜。

部曲一沖上來,農戶們頓時一縮脖子,一聲也不敢吭了。

管事讓農莊上的隱戶簽字畫了押,逼她們定好去陳郡避風頭的日子,這才帶著族兵得意離去。

就在農戶們垂頭喪氣,面露惶然之時,旁邊停靠的車緩緩駛來——這樣的馬車不是貴族就是富紳,眾人不敢怠慢,連忙口呼“大人”。此時,一個面龐美麗白皙的娘子從車上下來,衣著規整素凈,倒是沒有司馬氏主家那麽奢華。

薛玉霄靠近莊戶們,先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乃是依附大族的管事,專營商賈貿易。她跟莊戶們拉了幾句家常,忽然道:“方才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司馬氏的管事,那些話我都聽見了,這樣,我有個辦法讓你們能順利去陳郡避難,還不用擔心糧食。”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輕信。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走出來,詳細詢問道:“請大人細說。”

薛玉霄道:“我本來就是出來收糧食入京販賣的,你們把家中的米糧賣給我,我按照市價收購,你們拿著錢去陳郡躲避風頭,手裏有了錢,還怕交不上糧食嗎?等風頭過去,你們回來時,該交錢就直接交錢,該交糧米,就用錢到臨近的郡換糧米上交,一點兒也不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