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身後是非懸日月

天武道城。

再度回返而來,可在楚維陽的眼中,一切卻盡都是不一樣的境遇。

未曾能夠回返庭院之中,甚至未曾能夠見到丹宗的諸修,在一眾高階修士的“護送”下,他們在道城中央處的一片陌生坊區內暫時“安歇”。

庭院幽寂,縈繞在四面墻壁以及門扉處的,卻是未曾被楚維陽煉化過,受別人所掌控的禁制鎖鏈。

那一道道磅礴的篆紋長河在庭院外交織共鳴,只一眼看去,楚維陽便清楚,這是教他竭盡全力出手,都不可能撼動分毫的禁制。

第一次,這個已經教楚維陽寄身一月之久的道城,竟給了楚維陽一種極陌生的感覺。

端坐在庭院中央的石椅上,楚維陽仿佛是靜心養神一般閉目休息,實則卻是在心神之中不斷的回憶著在寶瓶江畔所曾經言說過的話。

那電光石火之間未曾被楚維陽反復錘煉的話術再度隨著記憶湧上楚維陽的心頭,年輕人反復的斟酌著字句,咀嚼著其中可能存在的疏漏。

與此同時,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淳於芷的聲音在回響著。

罕有的,芷姑娘的聲音裏,有著些關乎早先時猜度正確的振奮,可是那字裏行間之中,那並不算雀躍的聲調背後,卻教楚維陽感覺到了些許的低沉與失落。

“果然!果然!楚維陽,早先時我猜測的並沒有錯,至少方向上是對的!關隘一定在於《噬心喚命咒》上!可是怪哉……這一部功訣本身是沒甚麽的,緣何到了丹霞老母這兒,卻顯得這般緊要?說不通啊,照理而言,老母的道果真髓,該是丹霞意蘊才對……”

愈是這般思量著,淳於芷心中的困惑便愈多起來。

可身為曾經的庭昌山大師姐,這樣的困惑本身,便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照理而言,她該是丹霞老母之外,庭昌山道與法傳承最正統的那一人,可是隨著丹霞老母開宗後手的浮現,一切的事實都在印證著一件事情——

從始至終,丹霞老母就未曾真個視淳於芷為衣缽傳人!

而當楚維陽思量到這一處時,許是淳於芷自己也想到了這一層,於是她本就沉悶的聲音徹底陷入了緘默之中,不再與楚維陽說些甚麽了。

而原地裏,楚維陽也不知該如何寬慰,於是,也只好陪著淳於芷一同沉默了去。

他已經打定主意,等今日的事情含糊過去之後,在這場災劫裏面,便再也不提甚麽關於《噬心喚命咒》的事情。

如是,復又在沉默之中反復思量了一番,楚維陽遂也不再閉目養神,只是靜靜地看向那緊閉的門扉。

雖說自乍一入道城,神宵宗範老等人在將楚維陽安置於此地之後便消失不見了身影,但楚維陽知曉,這樣的“護送”與“安歇”本身,就意味著那些人中注定還會有人再找上門來。

於是,楚維陽靜靜地注視著門扉的方向,那空洞的眼眸之中不見了情緒了波瀾,仿佛這樣的等待並不足以損耗他的耐心。

畢竟,鎮魔窟中長久的生活如果說還給楚維陽鍛煉出了甚麽好的品格的話,那麽大抵耐心也是其中之一了。

而在道城之中,隨著災劫的愈演愈烈,那晦暗的天穹將四野盡都籠罩在其中,愈發教人難以察覺到光陰的變幻。

因而不知多久時間過去,忽然間一道“吱呀”聲響起,等楚維陽循聲望去的時候,卻是緊閉的門扉被人從外面發開。

凝神看去時,是謝成瓊孤身一人走入了庭院之中。

她未曾走到楚維陽的近前,只是這樣遠遠地端看著他,仿佛不需要看的真切,只是這樣朦朧模糊著,才好從他的身上,瞧見另一個並不存在的人的身影。

可也正是這樣的目光,於是看的楚維陽這裏心底發毛。

心慌意亂之中,楚維陽忽地聽到了謝成瓊近乎呢喃的喟嘆聲音。

“你的劍法,果真是得了他的真傳!我曉得,你在說著甚麽《碧海潮生咒印》之類的名堂,內裏卻是四時劍,是二十四正劍意!”

楚維陽想過千萬種可能,卻從未曾想過,第一次私底下與謝成瓊見面的時候,說起來的竟然是關乎於劍法的事情。

連謝姜都未曾真個看出來,連劍宗的嫡傳道子都能夠含混過去的事情,怎麽在謝成瓊的心中這般篤定?

愈是心中困惑,楚維陽惴惴不安之中,愈是沉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回應。

許是已經猜度出了楚維陽心中的困惑,謝成瓊反而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中有困惑的,巧了,貧道心中實則也有另一樁困惑,這樣,我為你開釋,等會兒的時候,你也需得與我說實話。”

聞聽此言,楚維陽只抿著嘴,不置一詞。

原地裏,謝成瓊臉上卻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