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屋森森啼怪鸮

良久時間過去,半日後,已真個是深夜時分。

那五人盡都幹涸了法力,兀自陷入了昏沉的睡夢中去。

復又走出了那間石室,楚維陽倚靠在洞府門口的巨石上,借著那道狹窄的縫隙,眺望著分明晦暗,可是這會兒卻也灑落著微光的天穹。

恍惚之中,他幾乎覺得這半年裏的經歷盡都像是甚麽夢幻泡影一樣,仿佛一夢醒來,自己仍舊在石窟之中困坐,這日日夜夜裏唯一微茫的光亮盡都源自於那窄小的洞口。

不,這一切到底是不一樣了。

一念及此,楚維陽復又低下了頭來,他擡起手掌,靈光愈發圓融的水火兩相之力顯照在楚維陽的掌心。

這是他愈見蛻變與升華之後的法力,縱然是離著那築基境界,他也已不算渺遠,已然可以窺見那門扉後朦朧的光影。

而隨著那水火兩相的顯照,緊接著,水火中兀自有煞炁蒸騰,再看去時,竟在楚維陽的掌心中顯照出真靈來,水龜鎮坐,火鳳回旋。

仔細凝視去時,只這一日的蛻變,竟能勝過往昔時楚維陽數日間汲取妖獸血煞的苦修。

這才真真是教楚維陽頗想不明白的地方。

緣何,這血煞道孽修的法力,竟有這般效用?

正沉吟思量著,唯恐是自己這裏生出來的變化,隨著楚維陽的手腕一抖,玉蛇遂又從袖袍之中鉆出來,淺淺的嗡鳴聲裏,玉蛇感應到了楚維陽的念頭傳遞來的心意,蛇口張開的瞬間,便渡出了一縷嫣紅色的妖蛇血煞氣來。

只一縷血煞氣,不會動搖玉蛇的根基,許是半日光景假寐著便能養回來,若是吞些碧雲渙神丹,許是幾下靜修的事情。

於是,楚維陽遂也毫不遲疑的,以掌心的水火之力裹向妖蛇的血煞氣。

倏忽間,只一縷極細微的血煞氣,便被楚維陽輕而易舉的煉化了去。

這一回,便是切實的體悟了,與往昔時在外海以及在道城中熬煉妖獸血煞,這水火法力的進境,並無甚麽變化。

那麽真正奇詭的地方,合該是在這五人的身上,在血煞道修士的身份上。

這還是楚維陽從未曾發覺過的事情。

一念及此,他滿是困惑的聲音,便隨著禁制鎖鏈,傳遞到了法劍之中去。

“芷姑娘,這——?”

論及修行演靈咒,楚維陽實則不過是才修持了極短暫的時間,可這般庭昌山妙法,在淳於芷的手中,曾經長久修持至丹胎境界的絕巔。

這才是真正此道的方家。

可同樣的,這會兒淳於芷亦陷入了困惑與不解之中。

“這,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往昔時庭昌山門人,便是包括丹霞老母在內,修持這演靈咒,都是以妖獸血煞徑直來煉化修持,以此蘊養內裏咒法真靈。

而血煞道修士,本就是旁門左道之中的細支末流,也就是在外海中還能多見一些,許是也正因為此,從始至終,我都未曾聽聞過,這等修士的法力,還有這等效用。

可是……我又思量了一下,實則也是有一番道理的,你想,修士本身徑直煉化妖獸血煞,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可能教法力強盛起來,但更可能的,是走火入魔。

故而,世上能煉化妖獸血煞的法門,如演靈咒之類,都品階極高,唯有這等秘法的修持,才能夠在煉化妖獸血煞的同時,摒棄掉妖獸血煞對於修士精氣神的負面侵蝕。

刨去秘法的玄奧而言,這等修持的本質,實則就是變相的舍棄掉了妖獸血煞之中的部分元氣與靈韻,只求得內裏最為精純的一縷,煉入了自身的底蘊之中,煉十得一。

但血煞道修士卻又不同,此道根基便甚是偏斜,直接將妖脈煉入了氣血之中,可也正因為此,那磋磨煞炁,還有甚麽煉十得一的過程,盡都教血煞道修士做過一遍了。

到底還是人修,這會兒他再顯照出血煞法力來的時候,於你我而言,已然是較為精純的血煞之氣,不敢說煉十得十,至少也是煉十得六七的地步,進境自然迅猛些。”

聞聽得此言,雖說盡都是淳於芷一人的猜度,可楚維陽仿若是復又掀開了一道迷霧,豁然開朗的瞬間,遂覺得這已然是真相,至少也已經十分皆盡真相了!

至於說早先時未曾發覺過這樣的變化,最初在靈浮島上,楚維陽所洞見的只是血煞道修士的殘魂而已,而在寶瓶江畔時,楚維陽所見到的,也盡都是妖脈枯竭之後,已然身受反噬,不得不為妖獸賣命的孽修。

真個論及起來,這尚處於妖脈豐沛階段的血煞道孽修,楚維陽如今還是頭一次近距離接觸。

而淳於芷的這一番推演,也讓楚維陽確信,至少在丹胎境界巔峰的層面上來看,這尚且是一樁穩妥的修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