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一念朝元續道統

“這——”

幾乎頃刻間,伴隨著楚維陽的聲音落下,楚維陽便明晰的看到,那懸照在遠空之處的身形,那滿蘊著愁苦的面容,到底是以怎麽樣的方式,在一閃瞬間驟然通紅,驟然激湧。

進而,只是眨眼間,那種面頰的通紅,便像是在水波之中暈散開來一般,“灌湧”入了眼眸之中。

老道人緊緊地抿著嘴,那愁苦的面容上,霎時間皺紋甚至比早先時更繁多了些。

他像是在這一刻,將全數的力量都用在了面容的變化上面,進而,用那激湧的情緒,用那同樣猙獰的面容,來強行生生忍著甚麽。

一息,兩息,三息……

可只是呼吸之間,老道人那眼眸愈漸得通紅,那種近乎是一代代離恨宮門人的血淚篇章,在這一刻以這樣的方式凝聚在那一雙難以言明情緒的眼眸裏面。

終於,像是亟待噴湧的巖漿一樣。

某一閃瞬間,楚維陽真切的看到了那飽滿的淚水是從老道人的眼眸之中生生噴出的。

進而,也渾似是伴隨著這一滴淚水的噴湧,霎時間,那種激湧的連綿不休的情緒,似是在這一刻再也無法遏制,他艱難的雙手拄著那妖魂幡旗,身形已然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

一切的劇烈變化的源頭,僅只是楚維陽的那一番話,他甚至除卻那一番話之外,並不曾見到甚麽真切的變化。

可是楚維陽同樣的對於老道人這樣的變化感同身受。

正是因為那過分的顛沛與凋敝的經歷,那種關乎於一宗法統傳續本身的執念,已經像是一根刺,長久的紮在他的心神裏,甚至漸漸地和那血肉本身生長在了一起,那種痛苦已經隨著神元,隨著性命本身而如影隨影。

似是這般人,不怕聽得甚麽更進一步的天崩地裂的消息,那種消息本身,無非是從一處蹣跚,及至於另一處的蹣跚而已。

甚至性命的殞亡,某些時候更像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復雜解脫一樣。

而在這些之外,相比於那些慘痛與更慘痛的訊息,老道人實則更怕聽到任何夾雜有希望的微茫字句。

哪怕僅只是一道霧靄的朦朧模糊的輪廓,那一眼洞見的時候,便像是已經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緊緊地攥著那根與血肉生長在一起的刺,那生生要拔出去的頃刻間,最先的是劇烈的撕扯痛苦從絳宮傳遞向四肢百骸。

教人痙攣而無力抵抗,教人更為鮮活的痛苦著而難以自處。

原地裏,罕有的,楚維陽抿著嘴,似是想要繼續說些甚麽,可是看到了老道人的神情反應,那純粹的痛苦,純粹的忍耐了難耐的歷程累積,那種不知發源向何方的深恨。

恍惚之中,道人看向其人,可是漸漸地,眼中所呈現的,卻像是另一些朦朧模糊的剪影。

那是曾經才情驚艷自創書經卻無力回天的青竹老祖,那是曾經殞亡在鎮魔窟中的一位位同門,那是在山崩之前隕於生天前夜的郭典。

那是昔日橫貫東西的路上,亡命奔逃九萬裏的楚維陽他自己。

倘若他們活著,倘若他們聽聞曾有人立身外海號瑯霄山主,倘若他們聽聞有人洞歷三界而皆號真人,倘若他們看到盤王宗的法統被生生推延至了何等樣的曼妙,還有這聖宗的先賢從光陰歲月裏走出。

大抵彼時,他們的悸動,也要如這老道人一樣罷!

而也正此時,當楚維陽思量到這些的時候,幾乎霎時間,道人便像是無端的有了一番發源於己身的慰藉一般。

而也正是這種情緒的洗滌,霎時間,諸修原本言語和情緒的煩擾,盡皆煙消雲散去。

道人立身在萬丈紅塵之中,卻渾似是洗盡鉛華了一般。

進而,借由著靈感常駐的狀態,某種隨之而一閃念的心音也被一息間譜就成了樂章。

於是,楚維陽偏頭看向了側旁處的伍青這裏。

“師兄,借一縷血華本源來用。”

聞聽得此言時,幾乎毫無猶豫的,伍青一揮手之間,那其後渾似是漫天血海的虛像一閃而逝,進而伴隨著一縷靈光的斜斜劃過,待得伍青手掌推出去的時候,一縷純粹的血華本源便朝著楚維陽的面前遞來。

若要論及血華本質,世上太多的修士可能有著太多的方法,能夠汲取與煉化而來,但唯有伍青這般出手,手法最是精妙,那血華最是精純!

起初時,這一縷血華本源剛剛被遞到面前來的時候,其上尚還有著神境真人級數的氣息殘存,但是當楚維陽的法力將之包裹了去的頃刻間,那其上一切的氣韻便盡皆煙消雲散去。

僅只是血華而已。

進而,楚維陽偏頭看向了人群中的某一個方向,那是剛剛開口問詢楚維陽,丹河谷地如何的神境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