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廂, 徐瑾瑜將一出門,便唇角含笑與門房告別。
“今日有勞您了。”
徐瑾瑜笑容溫和,卻不諂媚討好, 眸子裏是令人心生好感的清澈。
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門房自詡過眼之人不知凡幾,可卑者常媚上,貴者多鄙下。
卻不如眼前少年,如竹沐風,巍巍然而挺立,颯颯然而清音, 清新雅逸, 讓人耳目一新。
“小郎君言重了, 看門守戶, 不敢居功,您走好。”
門房說著, 躬身以請, 卻突然一個踉蹌,徐瑾瑜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住:
“小心腳下。”
門房扶著徐瑾瑜的手臂站穩, 搖了搖頭:
“老毛病了, 人上了年紀, 總是這疼那疼的,沒嚇著您吧?”
“晨曦沐雪,是您辛勞, 若是閑暇, 可用花椒水浸泡雙足一刻鐘, 或有緩解。”
少年搖搖頭,不徐不疾的說著, 門房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切起來:
“哎,我回頭便試試!您小心腳下——”
見人聽勸,徐瑾瑜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實:
“好,告辭了。”
“您走好!”
門房翹首相送,徐瑾瑜揮了揮手,大步離去,卻不知身後的門房看了許久。
徐瑾瑜甫一轉眸擡眼,便看到了一架熟悉的馬車。
那是在東辰書院外,讓他感受到窺視感的馬車。
而那馬車旁,被下人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的錦繡華服的少年,似是也在擡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明明相隔甚遠,可是徐瑾瑜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少年正在看著自己。
徐瑾瑜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指節,面上噙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想,他知道這少年是何身份了。
‘是他!’
在這一瞬,楚淩絕和徐瑾瑜第一次迎面對視,他的嘴唇以微不可查的幅度抖動個不停,寒毛卓豎,血液逆流!
他幾乎無法呼吸,雙腳好像釘在了原地一般,不敢動,不敢喘息。
原來假貨在真品面前,會狼狽的像一條落水狗!
楚淩絕近乎呆滯的看著不遠處的少年
‘他看過來了。’
楚淩絕如是想著,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胸腔擂動,好似有數萬人在他心上擂鼓一般,頭暈目眩,耳鳴陣陣。
“閣下,勞駕讓讓。”
少年聲音清如碎玉,卻可打破虛妄一般,讓楚淩絕臉上的鈍然如潮水般飛快褪去,下一刻,楚淩絕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樣,緩緩側了身。
而少年與自己擦肩而過,楚淩絕仍覺得渾身僵硬,他矗立在原地,看著少年漸漸遠去,不知何時竟彎曲了身子,宛若恭送。
“世子,您怎麽了?方才那位郎君可是相識?”
小廝一臉奇怪的看著楚淩絕,他覺得今日的世子有些奇怪。
下一刻,楚淩絕宛若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急急道:
“不,我不認識他!”
小廝:“……”
不認識您給一賤民讓什麽路?
楚淩絕不知道的是,與他擦身而過的徐瑾瑜,此時面上那抹溫和淺笑漸濃。
這位假少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愛呢。
唔,傻的可愛。
徐瑾瑜走後,楚淩絕如蒙大赦一般放松了些許,但很快,他便繃著臉,朝敬國公府而去。
因著二府之間曾有一段指腹為婚的佳話,楚淩絕來的頗勤,門房並未攔著,甚至笑吟吟的上去招呼。
楚淩絕這時狠狠用指甲刺了一下掌心,這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和門房打聽:
“方才那位,又是國公接濟之人嗎?”
門房聽了這話,笑著道:
“哪裏哪裏,不過是個幫著家裏送貨的小郎君罷了。”
“送貨?”
楚淩絕心裏咀嚼了一下,卻明白自己是被下人給騙了,徐瑾瑜絕對不曾被徐家人送走。
可……為什麽呢?
是徐瑾瑜不願意離開,還是徐家人不舍呢?
楚淩絕不敢也不想深思,他又擡眼看著門房那滿面笑容的模樣,卻能明顯感覺到這樣的笑,和他方才面對自己那位哥哥時的笑,是截然不同的。
楚淩絕心中情緒萬千,可此時是敬國公府外,他不敢也不能泄露半分。
不多時,楚淩絕坐在了敬國公府的花廳之內,桌上還有小半壺的消暑湯。
見到楚淩絕來了,侍女驚了驚,忙撤下消暑湯,換了上好的茶水:
“世子稍後,國公今日在家休沐,已有人前去稟報,您且飲些茶水。”
楚淩絕微微頷首,以示自己明了。
隨後,楚淩絕看著杯中根根分明,一汪碧綠的好茶,淡淡垂下眼眸:
敬國公府向來端謹持重,待客有道,消暑湯這等關切之物又是為何人準備?
敬國公今日恰好休沐在家,他素來好風雅,這便在前院書房與自己對弈,手邊是一盞出自皇宮貢品的雪頂含翠,余熱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