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4頁)

想起與青青一同狼狽墜地的情景,施黛摸摸鼻尖,不太好意思:“娘親給你說過僵屍送貨的事嗎?我們在試驗僵屍的持久度。不知怎麽回事,稀裏糊塗就摔進林子了。”

她晃了晃從青青身上撕下的符箓,擡手指向不遠處的竹林:“它叫青青,今晚帶我在長安城中繞了大半圈。”

竹林裏,被撕下符箓的僵屍呆呆立於樹影間,與施黛目光相撞,歪了歪腦袋。

江白硯對僵屍毫無興趣,瞥向施黛被冬風吹得亂糟糟的發頂:“施小姐今日心情不錯?”

“相由薪生嘛。賺錢賺得多,心情自然就好啰。”

提起這一茬,施黛笑意綻得更開:“對了,今晚作亂的傀儡師找到了嗎?”

“尚未。”

江白硯語氣淡淡,忽地話鋒一變:“施小姐之前說,你在捉妖時磕破了頭。”

出於本能地,趴在施黛肩頭的阿狸感到一縷殺意。

不對勁。

江白硯怎麽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白狐默默繃直身體,窗邊的江白硯仍是含笑。

他的笑意過分溫柔含蓄,如同被描摹於唇邊的虛假弧度,不知是不是錯覺,隱約顯出一絲譏誚冷意:“過去之事,一概不記得了麽?”

“大概記得一些。”

施黛應道:“怎麽了?”

“只是覺得,施小姐方才放血時,動作生疏得很——原來是忘了。”

江白硯低聲:“從前施小姐不會這般待我。”

江白硯來歷不明,原主對他頗為忌憚,莫說親近關照,連一句話都不願同他說。

至於血蠱之痛,在原主看來,純屬他自作自受。

“我這不是,忘了很多事麽。”

江白硯心中對她必然有怨,施黛很有自知之明:“和江公子有關的記憶,我大多記不清了。”

“今日相見,施小姐待我極好。”

江白硯凝睇她雙眼,笑意更濃幾分:“往後,也能這樣嗎?”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阿狸頭皮發麻。

這絕對不是江白硯能講出的話。

強烈的錯位感令它如鯁在喉,又一次預感到撲面而來的濃郁殺意。

它下意識覺得不能應答,可在施黛的認知裏,江白硯純良無害、毫無攻擊性。

果不其然,它聽見施黛的聲音。

施黛道:“自然。江公子今日救我一命,我日後也會保護你。”

寂靜夜色裏,響起一聲輕笑。

清朗溫潤,如冬日化開的薄雪,初聽清清泠泠,待細細分辨,方能窺見冷意。

長劍出鞘之聲清越如風,再眨眼,劍鋒已橫於施黛側頸。

如同毒蛇吐信,停在與皮膚毫厘之距的半空。

“可在下覺得,施小姐不似失憶,而是被……”

純良笑意褪去,江白硯露出玩味之色,尾音沉沉,滋生潮湧般的侵略性:“奪舍了。”

瞬息的寂靜。

不止空氣,連血液與心跳都仿佛凝固。

阿狸愣在原地,一時沒回過神。

施黛的性格與原主其實大差不差,直率明快,喜歡撒嬌,少了幾分任性,多出些嬌憨,無傷大雅。

沒想到會被他如此直白地戳破,一道刺骨寒意自足底騰起,順著骨髓攀附而上,充斥全身。

它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卻意外發現,施黛似乎並未被嚇到。

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被一把劍橫在脖子上,施黛當然不太好受,抿了下唇,右手攥緊又松開,對上江白硯視線:“江公子何出此言?”

江白硯輕哂:“施小姐知曉緣由。”

施黛的轉變過於異常。

他們之間的聯系本應僅限於血蠱,施黛對他的情緒,唯有恐懼、排斥與厭惡。

而不是如今日這般,毫不設防出現在他身前,說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她的關照與在意,於他眼中無異於沁著毒的甜膩飴糖,令人作嘔。

施敬承貴為鎮厄司指揮使,施黛倘若真被妖邪附體,按理來說,能被很快看出。

或許她並未被奪舍,真的只是失去了記憶,真真假假,江白硯一概不關心。

他只想知曉,眼前此人接近他的原因。

她想接近他、利用他做什麽?

出乎意料地,施黛並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嚇得瑟瑟發抖臉色慘白。

意味不明打量她一瞬,江白硯長睫輕顫:“施小姐不怕死?”

呸,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施黛深吸一口氣。

早在江白硯說出那句“你在捉妖時磕破了頭”時,她就隱隱意識到,這人對她起了疑心。

都說失憶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現在看來,還是有塌房的風險。

施黛從小就是直來直往的性格,最受不了明明長著一張嘴,卻把話憋在心裏不說。

原本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和江白硯說開,他突然拔劍橫在她脖子上,倒是大大超出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