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頁)
江白硯,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兇一點。
感受到脖頸旁側劍鋒的冷意,施黛飛快應聲:“當然怕死。之所以沒躲開,只是因為我腿軟了。打個商量,能不能把劍收掉?”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
長劍並未挪開分毫,江白硯俯身,拉近二人距離。
問句被他生生壓成不容置喙的陳述句,嗓音溫和,卻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施小姐怕我?”
阿狸渾身緊繃,屏著呼吸趴在施黛肩頭,垂首看去,劍光寒冽如冰。
江白硯身量極高,與施黛之間隔著一扇敞開的窗,因距離近,覆下一片漆黑如墨的影子。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滿溢戾氣,壓迫感太盛,只一眼,便令它四腿發軟。
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這種時候應該怎麽辦?
施黛身為原主轉世,魂魄與這具身體彼此契合,哪怕請來鎮厄司中的巫祝薩滿,也不可能察覺她已換了芯子。
關鍵是……江白硯如果想傷她,哪會在乎施黛究竟是不是原主?
他對原主可沒絲毫好感。
如今他已經動了殺心,雖然受制於血蠱,無法將施黛置於死地,卻有無數種辦法令她銷聲匿跡、生不如死。
自幼在邪術裏長大的瘋子,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阿狸在心底罵了句臟話。
曾經那位“施黛”的確怕他。
但凡知曉江白硯過去的人,都會對他敬而遠之,畢竟邪修二字的分量,足以將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什麽是邪修?
陰戾兇殘,殺人如麻,修煉見不得光的邪門術法,不被正道所容。
事實是,江白硯的確如此。
當下的情形不允許它輕舉妄動,只能屏住呼吸,時刻準備撲上前去,為施黛爭取時間。
以施黛的性格,應該會說些好聽的體己話吧?
譬如“我相信你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對你好”之類——
江白硯會吃這一套嗎?
求求了,無論如何,千萬要苟住!
它正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猝不及防,見施黛忽然伸出右手。
她的動作輕而快,勾出一縷清風,隔著衣袖,握住江白硯手腕。
這個舉動出現得莫名其妙,阿狸雙眼圓睜,江白硯亦是微怔。
施黛不知道的是,她出現之前,江白硯曾在手腕割開過一道血口。
她的指尖不偏不倚,恰好從傷口邊緣拂過,因力道極輕,並不疼。
只有羽毛般的癢。
在周身劇痛的當下,這縷癢意如同墜入巖漿的一片雪花,流連於肌理,再緩緩滲入骨頭,竟讓他生出戰栗。
江白硯不明白這是什麽感受。
“施小姐,”江白硯挑眉,“這是何意?”
“我不畏懼江公子,只是怕劍。”
施黛松開他手腕:“你看,我能像這樣觸碰你,卻不敢碰刀——刀劍無眼,莫說是江公子,就算被一個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用劍架在脖子上,我也會害怕。”
江白硯:……?
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江白硯罕見微怔。
有生以來頭一回被和老頭老太太做類比,他倒也不惱,輕笑出聲:
“施小姐知曉刀劍無眼,所以將短匕抵在我心口上?”
什麽短匕?
阿狸聽得雲裏霧裏,垂下頭去,猛吸一口涼氣。
趁江白硯愣神的刹那,施黛竟掏出袖口中那把小刀,直直對向他。
這、這這這這——
這什麽初生牛犢不怕虎!!!
新手村都沒出,你就直接單挑魔王嗎?
“自保嘛。江公子不會朝我揮劍吧?”
施黛眨了眨眼,尾音微顫:“之前的事情,我確實記不清了。你既然懷疑我被奪舍,大可同我去鎮厄司,搜一搜我的魂——要是冤枉我,得給我道歉。”
即便做過心理準備,在這種對峙下,還是會感到緊張。
在長久的寂靜裏,她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一聲接著一聲。
江白硯這回沒應聲,眼中黑沉霧靄如烏雲壓頂,瞬息萬變。
他又有些弄不懂了。
他想過施黛會哭哭啼啼,亦或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試圖安撫他、同他親近。
就像兒時,那兩名邪修對他做過的一樣。
結果這姑娘毫不猶豫將一把小刀靠在他心口,讓他道歉。
垂眸看去,施黛仰著腦袋與他對視,一雙杏眼好似明麗寶珠,其中並無懼意,直勾勾盯著他時,像只不服氣的、驕矜的貓。
冷風拂過窗欞,吹得窗戶噼啪作響。
“抱歉。”
長劍被收回入鞘,江白硯似乎心情不錯,揚唇笑了下,“作為冒犯施小姐的歉禮……”
開口的同時,江白硯擡起左手,緩緩握住施黛手裏的短匕刀鋒。
他生了雙好看的手,修長潔白,手背覆有淡青色筋絡,在月色下宛如玉質。
掌心用力,將血肉沒入刀鋒,再重重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