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6頁)

在坊間奔波許久,他腰酸腿軟,嗓子發啞,但都不及心中郁結。

話本子裏,往往只寫縱橫江湖的快意恩仇,如今他真真切切來到長安,才發覺世間更多的,是普通人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

只希望那些失蹤的女子無恙才好。

施黛也累得夠嗆,正想著接下來的辦法,目光一晃,掠過正對面的江白硯。

江白硯不愛說話,大多時候沉默不語,像幅沉默的畫。

他們來茶館休整,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吃了點心填飽肚子,唯獨他只抿了幾口茶。

“江公子。”

把身前的桂花糕朝他推了推,施黛問:“你不吃點兒嗎?”

江白硯投來一道安靜的視線。

他對饑餓習以為常,從前殺妖時,曾兩天兩夜不進食。

這種感覺於他如家常便飯,甚至能與疼痛一樣,讓他觸及到活著的實感。

想來他與施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一個因苦厄而愉悅,一個被精心呵護長大,受不得苦頭——

莫名地,江白硯想起血蠱發作時,她視死如歸割破手指的神色。

他極輕地扯了下嘴角。

沒來得及拒絕,就聽施黛繼續道:“這家桂花糕味道很不錯。今天在外面辛苦這麽久,你也累了吧?”

她向來愛笑,此刻被案子擾亂心神,眼底的笑意不似平素明顯,柔軟澄凈,如一泓清波。

聲音也壓低了些,是一種近乎於關切的溫柔。

垂眸移開目光,江白硯將一小塊桂花糕送進口中:“多謝施小姐。”

是甜的。

糕點入口,疲累之意確實消減不少。

“所以,”眼神在兩人之間逡巡一圈,施雲聲悶悶道,“我們要怎麽問?”

“獻祭妻女觸犯律法,那些人家肯定心知肚明。”

閻清歡抓了把頭發:“他們要自保,就不可能被撬開嘴……那群混賬。”

“我有個主意。”

施黛打個響指,壓低聲音:“老老實實去問他們,當然得不到答案。對付混賬,得用更混賬的辦法。”

閻清歡一驚:“不會是嚴刑逼供吧?”

問題是,他們現在毫無線索,連緝拿審問的資格都沒有啊!

“不至於嚴刑逼供。”

施黛揚了揚嘴角:“只不過嚇唬嚇唬他們罷了。你們還記不記得,在我娘的脂粉鋪子裏,有位畫皮妖?”

*

剛出茶樓沒多久,沈流霜與柳如棠就敲定了主意。

在鎮厄司斷過這麽多起案子,兩人雖不負責刑訊審問,但耳濡目染,對訊問之法有所了解。

獨自一人敲開一戶人家的大門,向屋主亮明鎮厄司身份。

沈流霜直奔主題:“將女兒獻上,得來那種好處……你很滿意吧?”

屋主是個三十歲上下、孱弱蒼白的男人,聞言渾身一震,手中茶杯落地而碎。

有戲。

沈流霜心下微動:“已經有人交代了。你還不打算說?”

這是第一招,詐。

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說出實情,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無異於當頭一棒。

僅僅兩句話,就讓男人落了下風,心生畏懼。

“什、什麽交代?”

哆哆嗦嗦後退一步,男人臉色發白:“大人所言何事?草民不知。”

他不是傻子,有自己的思量。

那件事一旦暴露,他鐵定要被關進大牢。眼前的女人問得含糊,說不定沒掌握確鑿證據,他必須沉住氣。

沈流霜勾了下唇邊。

她相貌清麗,大多時候看不出攻擊性。但當眼風漸冷,眉目便好似一把彎刀,透出懾人殺意。

看得男人渾身發冷。

“不知?”

沈流霜:“鎮厄司已查明你們與邪祟有染,正在搜尋邪物下落。若你不老實交代,以這樁案子的惡劣性質,接下來的好幾年,都得在大牢裏過了。”

她這句話的意思是,鎮厄司還沒找到那位本尊!

男人心中一喜,只要他不走漏風聲,以那位的實力,準能平安無事。

沒有證據,鎮厄司能奈他何?

不過,她口中的幾年牢獄之災……

“大人,您這話說的。”

心口沉甸甸一落,男人勉強幹笑道:“草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擺明了一個字也不會透露,沈流霜卻並未動怒。

似是早就料到對方的反應,她只溫和笑了笑:“不知道?你別忘了,除你之外,還有十幾戶人家也丟了妻女。”

沒給男人反應的時間,沈流霜繼續說:“鎮厄司有令,最先透露情報之人,可免除刑罰。至於那些不願說的——”

兩人之間靜默一瞬。

沈流霜道:“知情不報,勾結邪祟,罪上加罪,可判三十年。”

一字一頓,清晰可辨。

三十年。

耳邊如有雷聲轟響,男人嘴角一抽,臉色更白。

比起這三十年,主動招供的“免除刑罰”如同一塊餡餅,勾著他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