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4/6頁)

靈活生機躍然紙上,仿佛能隨時從畫裏跳出來。

施黛不由驚嘆:“好厲害。”

“小伎倆罷了。”

閻清歡失笑,望向身旁的男孩:“這樣可以嗎?”

見男孩點頭,他想起什麽,又問:“你奶奶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閻哥哥。”

提起親人,男孩總算鼓足勇氣擡起腦袋,笑出小小的梨渦:“她今早還說,等病好了,要去你家拜訪你,謝謝你的藥。”

“別別別,老人家身子骨弱,要真有事,我去看望她便是。記得叮囑她按時喝藥,別受涼。”

閻清歡揉揉他腦袋,左手晃晃自己腰間懸掛的鈴鐺:“記得聽鈴鐺聲。它響,就是我來了。”

搖鈴醫很少主動敲響某家某戶的大門。

行走在街道上,當他的鈴鐺叮當作響,任何人都能循著鈴音,請他前往家中看病。

男孩小心翼翼接過畫紙,像捧起珍惜的寶貝,進裏屋找男人編燈。

施黛睇著小孩離去的背影:“他們很喜歡你。”

大人是,小孩也是。

和閻清歡談話時,他們眼中有明顯的笑意。

“他們都是好人。”

閻清歡擺好一張新的畫紙,動作嫻熟:“我初來乍到,對很多事情不熟悉。他們知曉後,常邀我做客吃飯,帶我熟悉長安城。”

他來長安之前,看慣了行俠仗義的話本子,想著要懲殲除惡,誅滅大妖。

來了才發現,世上的大妖寥寥無幾,最多的,是平平無奇人間煙火。

沒有波瀾壯闊的跌宕起伏,閻清歡見到的,是瑣碎的柴米油鹽,是勤勤懇懇的晝夜操勞奔波,是家徒四壁、求醫無門,貧苦的人們每天為生計發愁。

這才是話本之外真實的世界。

閻清歡一日日行遍街頭巷尾,得見眾生百態。

有時他心生憐憫,為窮苦人家贈予銀錢,遇上死纏爛打的病人,一次又一次守在他家門前,祈求再多給些。

有時他隨手治好一例病症,第二天路過街頭,得來一筆對那家人而言不少的診金。

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想虧欠大夫,變賣了家裏唯一的牛。

閻清歡當然沒收。

“今夜上元,我本打算給他們送禮物,大哥大嫂嫌貴不要。”

閻清歡撓頭:“所以我就來畫畫了。”

這地方的孩子,大多沒得到過精巧華美的燈。

說來神奇,身處江南時,他的這雙手折過花逗過鳥,撫摸過價值千金的鮫綃,給予他的愉悅,竟不及今夜。

僅是握著普普通通的畫筆,看孩子們因他露出笑意,心底如被春潮充盈。

閻清歡很開心。

說到這兒,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畫技平平……你們要來一幅嗎?”

“好。”

施黛來了興趣,轉過頭去問江白硯:“你想要什麽圖?”

應該是錯覺,回身的瞬間,她似乎覷見江白硯眸色黝暗。

等施黛凝神,他依舊是平靜無波的神色。

“都可。”

江白硯想了想:“畫今夜的煙火吧。”

心裏止不住發慌,阿狸往施黛懷裏鉆,耳朵一抖。

好可怕。

憑它敏銳的第六感,江白硯不太高興。

為什麽?因為施黛和閻清歡相談甚歡?

這是很正當的好友談話好不好!

閻清歡應一聲好,靜思半晌,思考構圖。

施黛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攪,端起漢子送來的米酒,探到嘴裏嘗了口。

自家釀造的酒,酒意比街邊濃。

米酒香而不膩,入口清甜,伴隨淡淡桂花香。咽下喉嚨,酒味帶著回甘,帶來一瞬微醺。

聽說大昭的米酒分清酒和濁酒,這一碗應該是釀造工藝更復雜、酒精濃度更高的清酒。

很好喝。

施黛一飲而盡,疲憊之意散去大半。

“味道很好吧?”

忽而想起什麽,閻清歡手中畫筆一頓:“江兄是不是酒量不太好?盡量不要貪杯——有小孩喝了這個,變得醉醺醺的。”

江白硯的酒量再差,不可能跟小孩似的吧?

雖說這樣想,施黛還是決定防患於未然,對江白硯提醒:“你少喝點兒。”

江白硯笑笑,端起瓷碗:“無礙。”

指腹撫過圓碗邊緣,他不知在想什麽,神情疏懶。

看他把米酒一飲而盡,施黛托著腮幫問:“怎麽樣?”

比起酒,更像桂花湯。

江白硯淺淺回味:“好喝。”

“等會兒把煙火畫完,我給你們再添一碗。”

閻清歡下筆如有神:“我今天整整喝了五大碗。話說回來,你們兩個來這地方——”

他收筆擡頭,忽地笑意凝固:“江、江兄?”

江白硯怎麽了?

施黛側身,也是一怔。

一整碗清酒下肚,江白硯竟是面色緋紅。

察覺二人投來視線,他長睫顫了顫。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讓他喝米酒了,這下子,江兄還怎麽和施小姐同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