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3/5頁)
學過點兒武,孟軻看得出來,施敬承沒用全力。
要破心魔,擊散淩霄君是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施敬承卻有意放緩動作,似乎並不急著將其斬殺。
她心下不解,定神再看,忽地屏息。
孟軻沒再說話,斂笑沉下臉,看向江白硯。
後者半垂著眼,辨不出喜怒。
施黛有點懵:“怎麽了?”
先是江白硯,再是她爹娘。
他們在淩霄君身上,探出了什麽貓膩?
再看沈流霜與紅裙陣師,和施黛一樣面帶茫然。
恰在此刻,經過數輪交鋒,施敬承的刀鋒沒入淩霄君心口。
心魔本體被破,白玉京八方劇顫。
玉樹上的眼球滲出血淚,座座瓊樓頹圮坍塌,露出墻中交疊的殘肢與血骨。
腳下的觸感漸漸綿軟,施黛低頭,見到滿地鮮血。
宛如一個巨大的血池,血水從地磚縫隙裏汩汩溢出,泡有無數支離破碎的屍骨,腥氣撲鼻。
淩霄君頹然癱倒在地,並未如偽神那般化作血肉,而是溶解消散,成為無數飄飛的金色光點。
五色祥雲散作血雨,落下第一滴時,施黛聽見百裏泓撕心裂肺的慘叫。
再睜眼,她回到漆黑的刀堂。
百裏泓的哀嚎猶在耳邊,透過破窗而入的月色,施黛看清蜷縮在角落的人。
與心魔境中的投影相差無幾,百裏泓形貌狼狽、狀若癲狂,雙手抱頭蹲在陰影下,瑟瑟發抖。
其他人也從心魔境離開,一時間,屋裏擠滿近二十人。
短暫的沉默。
紅裙陣師氣勢洶洶,靈線翻飛,逮著距離最近的聶斬就沖:“你們幾個,別想跑!”
她身旁的高壯青年齜牙咧嘴:“老實點!”
也有人驚呼:“施敬承!是施大人!”
刀堂亂作一團,一道小小的、被剪成刀刃形狀的皮影藏在暗處,蟒蛇一般,悄然前行。
它的目標,是百裏泓的心臟。
皮影逶迤,即將觸碰到百裏泓腳邊,冷不防地,被一只生有厚繭的大掌輕輕捏住。
操控皮影的秦酒酒愣了神。
男人直起身,青衫如竹,蕭蕭肅肅。
拇指輕叩皮影邊緣,施敬承溫聲:“如今還不能殺他,我們有要事相問。”
他撩起眼,視線穿過人群,望向藏匿身形的秦酒酒,輕緩笑道:
“以鎮厄司的大名做擔保,百裏泓死罪難逃。這一點,你們不必憂心。”
被輕飄飄看上這麽一回,似有刀鋒抵上脊骨,定神望去,對方卻又笑得溫和,如沐春風。
秦酒酒指尖一抖,差點沒握緊剪刀。
仇人就在眼前,聶斬剛想趁亂突襲,一個“刀”字尚未出口,被紅裙陣師捂嘴噤聲。
儒生以言靈作為進攻手段,一旦說不了話,他滿身絕技沒了用武之地。
謝允之拔刀的右手,亦被莫含青按住。
“窗邊那人,”莫含青低聲,“是施敬承。”
大昭最強絕非浪得虛名,他們敵不過。
三個字如雷貫耳,謝允之愕然:“鎮厄司指揮使?”
放眼大昭,無人不知這個名號。
百裏氏在越州只手遮天,他們執意除掉百裏泓,是因在豪族的壓懾與賄賂下,官府必定竭力保他。
這麽多年來,諸如此類的先例屢見不鮮。
但施敬承是朝廷的人,位高權重,素負盛名,破過不少冤案大案。
正如他所言,足以代表“鎮厄司的大名”。
“百裏泓。”
與窗邊的青衣人對視,謝允之喉頭微動,黑目沉沉:“死罪?”
“他的心魔境裏,處處屍山血海。”
施敬承坦誠道:“說明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
心魔是意識的投射,做不了假。
由屍骨堆砌的“白玉京”,是百裏泓明晃晃的罪證。
覷向神志恍惚的百裏泓,施敬承道:“殺他之前,總要盤問清罪行,還所有死者一個公道。”
謝允之垂頭不語,任由鎮厄司的術師為他戴上鐐銬。
犯人被押入鎮厄司,按例要收回武器。
包括秦酒酒的剪刀與皮紙,莫含青的靈線,以及謝允之的刀。
紅裙陣師看著聶斬,陷入沉默。
儒生的一張嘴最讓人頭大,得想辦法把這東西堵上。
“沈姑娘。”
良久,謝允之忽然開口:“我聽聞儺師可動用仙靈之力,溝通陰陽。”
他沒叫“湘小姐”,而是喚了“沈姑娘”。
“逝者的‘念’,”謝允之艱澀問,“你可否凝集?”
施黛心底一動。
答案是可以,只不過成功的概率很低。
當初偵破傀儡師一案時,沈流霜就曾幫過小黑,讓他見到多年前殘留的記憶。
哪怕只是夢幻泡影,也足以給予寬慰。
沈流霜猜到他的用意:“你們想見崔大人?”
“我們全入了鎮厄司大牢,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