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江白硯音量壓得低, 像風中搖曳不定的燭火,從耳竅鉆入,漾開熱流。

語調沉冷, 卻噙出一絲旖旎。

施黛後背繃得緊, 在他的吐息裏不自覺戰栗, 縮了縮脖頸。

好癢。

耳朵和心肺都是, 仿佛有無數個小鉤子在紮, 細細密密, 余韻綿長。

她未著上衫, 被江白硯這般貼近, 條件反射收攏雙臂,護在身前。

察覺這個微妙的小動作, 江白硯半垂下眼。

施黛有意遮擋,胸前鋪滿墨發,如紗幔覆下,把逾矩的窺探阻隔在外。

從他的角度,只瞥見一側瓷白肩頸,透有玉質的柔和。

毫厘之距下,施黛杏目渾圓,面色紅得幾欲滴血。

“誰、誰要殺你了?”

她亂了方寸,說話少有地磕巴, 視線與江白硯相交又錯開, 羞惱般深吸一口氣。

雖然這是心魔境……江白硯不能趁人之危吧?

兩人的姿勢親昵過了頭, 種種思緒被他的呼吸一燙,全融成漿糊。

施黛把臉埋進枕頭:“疼。”

江白硯靠在她耳邊, 聞言笑笑:“疼又如何?”

施黛磨一下牙:“是人話?”

她看不見江白硯的表情,被他貼著耳朵講話, 笑音能撓到心尖去。

施黛強壓顫抖:“血流太多,頭好暈。”

只是皮外傷而已,哪至於失血頭昏。

江白硯心知肚明,卻並未戳穿,重新老實下來,為她擦拭藥膏。

施黛慣常與鎮厄司小隊同行,捉妖時各司其職,不容易受傷。

想來她從小到大,很少疼成這樣。

指尖在傷口處打著圈,描摹出脊骨起伏的弧。

見施黛動了動身子,江白硯低聲:“這樣也疼?”

施黛:“有點。”

風水輪流轉,原來她以前為江白硯上藥時,他是這種感受。

肌膚相觸,施黛感知得出他指尖的溫度,冰冰涼涼,把冷意一點點滲進骨頭。

她卻像被灼傷,通體發熱。

“江沉玉。”

施黛說:“我是真的喜歡你。”

停在她背上的食指動作微頓,沒有回應。

“我從沒覺得與你相處,讓人——”

施黛遲疑住口,沒忍心說出“作嘔”。

單單想到這兩個字,她就喉間生澀。

“你很好,我記得跟你一起過的除夕、上元和春分,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心緒復雜難言,施黛輕聲道:“有你在,就算是又苦又累的捉妖,我也很開心。”

江白硯許久沒答。

悉心為她的每一道傷口擦好傷藥,指尖停留在施黛腰際的撕裂傷。

江白硯雙目幽深如晦,不見半點溫度。

心知不應如此,但聽施黛寥寥數語,他還是一時失神。

她慣會哄騙,話裏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說得熨帖,毒丸也如蜜糖般惑人。

指腹在最後一道傷口緩慢流連,似要把那片白皙揉進血肉。

江白硯垂頭,又一次吻上她體膚。

腰間比脊背更為柔軟,幾點血珠堪堪溢出,被他舔舐而去。

血腥味與少女的馨香交織,是引人沉溺的味道。

被唇舌蹭過的滋味古怪莫名,施黛又叫他:“江沉玉,你別——”

他他他、他怎麽探舌頭了?

把血滴吞咽入喉,江白硯啞聲:“疼?”

施黛答得從心,大大方方承認:“疼死了。”

低眉端量她身後的血痕,江白硯輕笑一聲:“疼死了,還敢來找我?”

這人有夠伶牙俐齒。

施黛攥起被褥,用以緩解疼痛,認真說:“我喜歡你嘛。”

因為在意他,施黛才敢獨自進入這場吉兇未蔔的心魔境。

江白硯沒繼續親吻傷處,她平復心神側頭回望,在枕頭裏捂久了,面上潮紅未褪,眼珠蒙著層水霧。

“有繃帶嗎?”

施黛說:“我自己包紮就好。”

江白硯眸色晦暗,緘默看她。

對視一瞬,他起身在木櫃裏拿出繃帶和剪刀。

包紮比上藥容易一些,不必直接碰到傷口。

等江白硯轉過身去,施黛把繃帶圈圈纏好,中途看他幾眼。

他沒離開房間,但也沒有回身占她便宜的意思,黑衣筆挺如鋒,比起往日常穿的白袍,多出生人勿近的冷戾。

江白硯為什麽忽然換了黑色?今天見到他時,他明明是一身白。

施黛盯著他的背影,目光無影無形,靜靜掃過,像一簇輕柔拂來的柳枝。

江白硯微卷舌尖,回味方才裹挾腥意的甜。

室內靜下,只余似有似無的呼吸聲,以及繃帶與衣物摩挲的輕響。

這樣的靜謐惹人心慌,施黛迅速穿好上衫,把前襟裹緊:“好了。”

她不懂就問:“你今天,怎麽穿了黑衣服?”

床前的少年循聲回眸,被燭火勾出側臉冷峻的輪廓。

江白硯懶散勾唇:“很重要?”

稍顯惡劣的語氣。

施黛泰然自若,沒被他唬到:“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