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3頁)

“江沉玉。”

她說:“你為什麽從來不考慮自己?”

用淚珠給她做嫁衣是,心甘情願做她的替傀也是。

不管什麽時候,江白硯總把他自己放得很低。

“我想成婚,是因為你。”

施黛道:“沒有你的話,這件衣裳就沒有意義了。”

門外,江白硯倏然撩睫。

施黛喉音清越,平素脆生生清泠泠,眼下帶了決然的冷靜,仿似劈開暮色的一抹月華。

她說:“我喜歡——”

三個字堪堪吐露,戛然而止。

緊隨其後,是她生澀的、輕柔的音調:“我愛你啊。”

愛為何物?

在此之前,施黛對它的認知頗為模糊。

比起愛意,“喜歡”更簡單直白,也更容易說出口。

她喜歡孤兒院裏的老師和志願者,喜歡在雨天一個人發呆,喜歡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可要說“愛”,似乎與之並不相稱。

這是一種更濃烈的情感,被銘刻於心,像炙熱的火。

施黛的尾音猶在耳畔,江白硯倚靠門邊,輕撫腰間斷水劍。

心緒不穩時撫摸劍柄,是他從小的習慣。

施黛說愛他。

對於這個字眼,其實他未嘗洞悉清明。

在江白硯看來,他對施黛懷有怎樣的情愫,愛便是如何。

所有的愛意,都與施黛相關。

想來奇妙,他往日對情愛一事嗤之以鼻,而今卻貪戀萬分。即便施黛揮刀入他心口,江白硯也甘之如飴。

人人都有一死,由她給予的死亡,未嘗不是幸事。

江白硯只求,她別憎惡他,別不要他。

喉間溢出近似氣音的笑,少年瞳底暗潮洶洶。

“我知道,”他輕聲開口,宛如自語,“施黛愛我。”

施黛披好外衫,語調輕快含笑:“當然啦。最愛你了。”

房中沒有鏡子,她只得低頭打量一遍。

長裙略顯寬松,好在影響不大,套上外衫,有點兒逸態橫生的意趣,飄然若仙。

江白硯看見,應當會開心。

“我穿好了。”

施黛把碎發撩到耳後,露出明耀精致的整張側臉,壓不下笑意:“你進來吧。”

她說得歡快,下一瞬,笑意停在唇邊。

——排山倒海的靈氣轟然而至,如浪潮席湧,灌滿整座宅邸。

一聲巨響穿透耳膜,施黛用了好幾息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東西坍塌損毀的聲音。

聽上去……像不遠處的墻壁,或門。

誰做的?

心臟悶然狂跳,古怪的預感攥上胸腔。

施黛顧不得更多,提起裙邊行至門前,沒來得及開門,便見門上浮現繁復紋路,以一點為中心,朝房中漫延。

是個困陣。

靈氣纏結如蛛網,包圍整間小室,把施黛禁錮其中。

房門打不開。

施黛咬牙:“江沉玉!”

江白硯聲線沉凝,冷靜得異常:“我在。有人來了。”

他掀起眼皮,眺望廊道入口。

入口的暗門被巨力強行震開,與墻體一並碎作齏粉。

靈氣源源不斷匯進來,似風起水湧,沸沸湯湯,絕非一人之力。

來這裏的,不止一個人。

——鎮厄司。

施黛何其穎慧,當即猜出門外的境況,用力捶打門板:“你困我做什麽?”

江白硯不必回答,她知道答案。

看陣勢,鎮厄司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高手。

目的只有一個,圍殺江白硯。

無論是生是死,江白硯不可能讓她入這灘渾水。

在世人眼中,施黛是施敬承之女、鎮厄司前途無量的符師,一旦和他扯上關系,必定為正道不容。

他聲名狼藉也就罷了,哪會把施黛拽進泥裏頭。

這恐怕是上古邪祟安排的最後一場大變。

引正道圍攻,令江白硯無路可退,恨意越強、殺念越重,邪祟越容易占據他識海,取而代之。

江白硯走不了。

“若我回不來,你便稱遭我囚禁,強留你,是我一人所為。”

江白硯的聲音透過木門傳來,平靜無波:“房契在臥房櫃中,下有積蓄可用。你不嫌棄,隨意拿去就好。”

施黛凝結靈氣,與門板相觸,被陣法震退數步。

江白硯有意困住她,陣法精妙玄奧,想必早早做過準備。

她眼眶發燙:“你把門打開。”

江白硯拔劍出鞘。

他和施黛起得晚,又在臥房待了好一陣子,當下天色漸暗,臨近傍晚。

暮色沉沉,晚霞是血般的腥紅,透入幾點微光。

斷水嗡鳴不休,識海中的邪氣不受控制,又一次撕裂劇痛。

江白硯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若我回得來——”

施黛凝神聚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探查困陣的結構。

再復雜,她必須把它解開。

一門之隔,垂目想起那件嫁衣,江白硯沒往下說。

刹那寂靜後,越來越近的淩厲殺意裏,施黛聽見他的低語,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