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2/4頁)

加之他的劍術與身法皆是一流,遠遠勝過別的年輕軀殼。

其三,是江白硯的經歷。

俗語有言,狡兔三窟。

邪祟活了萬年不止,準備容器時,不可能只挑一個。

它寄生的人,必須心存至惡、對世間毫無掛念。

十年前,除開滅門江家,邪祟和玄同散人還選中了別的孩子,動用手段,讓他們孤苦無依、受盡折磨。

三千多天過去,這些孩子有的自暴自棄,有的孱弱不堪,更多的,是傷痕累累,死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江白硯是其中最好的,也是最強的。

他能從邪修手裏活下來,連玄同散人都覺得訝異。

施黛安靜聽完,心底悶然,右手不自覺攥緊被褥。

就因為這樣,江白硯在苦血裏過了半生。

“今天來府上解除血蠱的大夫,她聽見的‘神諭’,是邪祟所為。”

孟軻輕嘆道:“邪祟要附身,血蠱肯定不能留。於是它做了偽裝,以神的身份,引導巫醫來解。”

可謂做得面面俱到。

邪祟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它分明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卻敗在了最後關頭。

施黛百感交集,心裏最多是澀然的酸,猝不及防,又聽見敲門聲。

這次的聲響不急不緩,孟軻了然挑眉,沈流霜半眯起眼。

施黛回神:“請進。”

房門被推開,搭於門扉之上的,是只骨節分明的右手。

屋外涼風細雨,江白硯進門時帶進水霧,浸濕他鬢發。

他換了件幹凈的白衣,沒有多余裝飾,斷水劍別在腰間,透出劍客獨有的冷意。

聽施黛說過心魔境裏的事,孟軻眼珠一轉:“你們先聊著。”

她拽起沈流霜手腕:“我和流霜去瞧瞧人參烏雞湯。”

沈流霜:……

沈流霜沉默須臾,向江白硯略微頷首。

據施黛所言,破除心魔的方法,是江白硯自裁。

沈流霜從不覺得,江白硯是心懷天下、為萬民肝腦塗地的聖人性格。

她看人很準,心明如鏡,江白硯甘願放棄性命,多半是為施黛。

說到底,這小子對她妹妹還算不錯。

沈流霜和孟軻適時離開,施黛坐在床榻,仰面對上江白硯的眼。

正是這時,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小腹傷口的疼痛,不知什麽時候全然消散了。

施黛心下一跳:“你又用?”

只三個字,兩人都明白問的是什麽。

江白硯溫聲:“今日靈氣殆盡,用得晚了,抱歉。”

自他揮劍斬滅邪祟,余下的靈力不足以啟用咒術,直到一盞茶前,才恢復少許。

很疼。

邪法一出,痛意湧入,是從施黛身體各處傳來的戰栗,也是她長久忍受的磋磨。

江白硯並不厭惡。

感她所感,受她所受,於他而言,是某種意義上的兩兩相融。

江白硯道:“你因我受傷,我理應——”

他話語未盡,戛然而止。

施黛坐在燈下,黑曜石般的杏眼裏,蒙出淺淺水色。

她的眼眶很紅。

“我真的,”施黛說,“擔心死你了。”

在此之前,她很少想到“死亡”兩個字,尤其把它和江白硯聯系起來。

他比長安城所有的世家公子都厲害,永遠像把不折的刀,就算面對百年修為的惡妖,也能泰然自若地拔劍。

心魔境裏最後的一幕歷歷在目,到現在,她仍脊椎發冷。

由斷水溢出的劍氣悄然消弭,江白硯立在床邊,目色是被春霧洇過的柔軟。

再轉瞬,他擁施黛入懷:“抱歉。”

江白硯俯著身,懷裏有些涼,帶一絲藥香。

施黛把他抱緊,指腹按在他堅硬的脊骨,又一點點摩挲到後腰。

不是做夢,江白硯還活著。

黑沉的影子罩下來,像密密麻麻的網。

施黛身處其中,悶悶說:“以後不許這樣了。你出事的話,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對江白硯,她沒法苛責。

當時的江白硯進退兩難,前有鎮厄司圍殺,後有邪祟在虎視眈眈。如果施黛是他——

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話雖如此,可親眼目睹江白硯自裁,她哪能心無波瀾。

“再說,”施黛道,“如果沒有你,我的嫁衣穿給誰看?”

說來也巧,她以身入境,脫離心魔境時,恰好穿著那件婚服。

在死鬥裏一番折騰,嫁衣破開好幾道口子,萬幸鮫淚沒丟,刺繡也在。

擦藥前,施黛把它脫下,托侍女去洗凈。

面頰靠在她頸窩,江白硯靜默半晌,帶出清淺的笑:“只為我穿,好不好?”

他說話時蹭了蹭施黛側頸,微微仰頭,撞上她目光。

江白硯的眼睛最是漂亮,清潤狹長,好似近在咫尺的明月彎鉤。

明月含情,水霧裊裊,施黛被他看得耳後一熱:“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