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裴謹修心氣高得很,當天晚上就決定好離家出走,打算用失去自己來報復周銘仕,讓周銘仕狠狠地著急一把。

他那時候天真得愚蠢,愚蠢得可憐,那八年無有不依的慈父之情讓他產生了一種自以為是的錯覺,即使挨了那一巴掌,裴謹修依然認為自己在周銘仕心裏有點分量。

最終,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先於裴謹修自己離家出走,他當天夜裏反被周銘仕找來的□□騙上了一輛車,他不知道周銘仕當初給出的吩咐是什麽:遺棄、拐賣、滅口……

是什麽都差別不大,裴謹修選擇了跳車而逃,他滾下山坡,差點死在了溝壑縱橫的深山裏。

第二天,周銘仕在報刊新聞沉痛宣布,繼愛妻突然去世後,小少爺裴謹修也意外走丟。

與京州相距上百裏的小縣城裏,因饑餓、寒冷、高燒而昏倒山間的裴謹修,最終的歸宿是被個好心人撿去了縣福利院。

直到裴謹修十三歲那年於窮鄉僻壤中考上國內頂尖學府,媒體紛踏而來,震驚地發現原來這位驚才絕艷的天才少年,竟然就是當年不幸走丟的裴家小少爺——裴謹修!

輿論與法律的雙重施壓下,周銘仕只能認回裴謹修。

周銘仕不知道裴謹修早已知道了一切,他久居高位,也自傲慣了,對任何人的智商都心存蔑視,包括在外人眼裏天縱奇才的裴謹修。

一個小孩而已,能掀起什麽風浪?

這種高傲無知又冷血的人通常都會忽略他們成功背後的決定因素:首先是時代發展的紅利;次之,也是周銘仕最不願意承認的,是裴泠家族給他的支撐;最後,還有萬泠幾十年來從各行各業吸納來的人才們的努力。

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周銘仕的輕視與傲慢,才讓裴謹修於縫隙中抓住了那幾分風箏線般渺茫的復仇的希望。

在裴謹修流落在外的這些年裏,周銘仕身邊的女人數月一換,總不長久。

他花心慣了,私生子也不計其數,想搶家產的如過江之鯽。

裴謹修並不占據任何優勢,畢竟對周銘仕來說,裴謹修才是那個外姓人。

周銘仕一方面本能地欣賞著裴謹修表現出來的無可指摘的完美;另一方面,又在經年累月的相處中忍不住心生忌憚與妒忌。

像一出荒誕滑稽的劇目,各方勢力逢場作戲,虛以逶迤。

於裴謹修而言,自八歲那年起,他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復仇。

家族財富只不過是他贏得了這場戰役的見證。

況且,那些錢本就該屬於裴泠。

裴謹修更不能容忍,那些對裴泠不尊不敬的人,竟然還敢覬覦他母親的家財。

萬泠集團的繼承人,永遠該姓裴。

……池晚宜輕緩柔和的聲線響起,讓裴謹修從回憶中清醒。

她拉著裴謹修的手道:“先吃飯,吃完飯,阿姨帶你去韓家,一定讓韓辰卓給你道歉。”

裴謹修聽話地被池晚宜牽去飯桌,起身時,若有似無地瞥了宋俊一眼。

多麽驚人的相似。

宋俊仿佛感受到了裴謹修的目光,沖他眯著眼笑了笑。

笑容純凈和煦,宛如春風拂面一般。

任誰也看不出,就是這樣一個外表上溫柔有禮的人,日後竟能做出給自己親兒子下|藥送到別的男人床上的醜事。

宋俊和周銘仕簡直如出一轍,是表裏不一的人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

在最初好長的一段時間裏,池緒少有的幾次妥協都是因為原書攻傅赫川拿宋俊來威脅他。

直到池緒再也忍受不了,想帶著宋俊一起逃,才恍然間發現,他早已被這唯一的家人背叛了個徹徹底底。

荒唐至極,像個笑話。

裴謹修卻笑不出來。

突然之間,好像有什麽壓在他的心臟上般,又沉又悶。

原書的時間線裏池晚宜早已去世,只在池緒偶然的回憶裏蜻蜓點水地出現了那麽一兩次,片段很少,連去世的前因後果都沒仔細描寫過。

裴謹修於腦海中問道:“池晚宜是因為什麽去世的?”

系統:“胃癌晚期。”

癌症,周銘仕就是因為癌症去世的。

裴謹修知道那有多痛苦,無論多有錢都緩解不了的巨痛,讓一代富豪不戀紅塵,心甘情願地選擇了安樂死。

裴謹修閉上眼,壓抑住了心底波瀾起伏的情緒,問:“什麽時候?”

系統答道:“就在兩年後。”

……是池緒八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