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捐棄前緣,漸成陌路◎

沈遙淩聽了簡直驚呆。

她從不知道, 寧澹也是如此的勤學好問。

寧澹面色從容,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旁垂首沉默的魏漁。

語聲溫涼:“往後沈三小姐同魏典學請教時,我也一道。”

魏漁雖然面容被長發全都遮擋住, 但不難看出他震驚到僵硬的情緒。

愣怔一會兒, 魏漁斷然搖頭。

寧澹眉心微蹙, 黑眸越發深幽。

“不行。”魏漁長發微抖, 彰顯被壓迫剝削的憤怒, “兩個人我不教。”

“這是另外的價錢。”

寧澹:“……”

沈遙淩實在看不下去, 開口打斷:“不用的。老師,他瞎說的。”

寧澹帶著涼意的目光偏移過來,挪到沈遙淩身上。

沈遙淩一時來不及思慮計較, 幹脆一把扯開他, 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魏漁旁邊。

保持著一個禮貌的社交距離,再開口, 仍舊溫聲軟語地哄著魏漁。

“老師別相信他。”

“他腦子不好,學不會的。”

“我們不教他。”

看著沈遙淩在那哄人的模樣,寧澹眸光冷漠,夾雜著些許氣悶。

她對旁人或笑或嗔,都不要緊。

可她跟旁人,一口一個“我們”,讓他莫名有些呼吸不暢。

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為何他仿佛只是一錯眼,沈遙淩就變成了許久難得一見的人。

從她離開醫塾起, 一切就變了。

她原先厭惡的人很多,喜歡的人只有他一個, 因而時時刻刻都想跟在他的旁邊。

可現在, 她身旁總有鴉飛鵲亂的人在圍著唧唧咕咕, 她卻看起來並不討厭他們。

她再也不會因為和別人爭鬧而躲在他身後尋求庇護,也再沒去過赤野林。

他好像已經不被需要了。

她甚至發誓說,不再關心他。

偶爾寧澹會有種察覺。

仿佛他是一枚陳舊的印章,被她留在這個冬日以前。

但思辨過後,他又會驅走這不值一哂的錯覺。

即便沈遙淩那般說。

他仍然相信,沈遙淩的目光並不會那般輕易地被旁人引走。

她穎悟伶俐,愛憎分明以直報怨,她的性情如他手中的劍一般銳亮率真,胸有丘壑,並非鬥筲小器之人。

因而她的決斷不易更改,她的喜愛也比旁人更加堅牢不渝。

被沈遙淩喜愛著的人,根本無需去擔憂這份情誼會顛倒消散。

而他是沈遙淩先選中的人。

寧澹目光定定落在那個以發遮面、畏縮躲閃的典學身上。

心底自有了計較。

雖然沈遙淩不惜當著他的面詆毀他去安撫這個軟弱的夫子。

但他怎麽也不可能被這種人取代。

他也不允許自己被取代。

沈遙淩在那邊哄小孩子一般好說歹說了許久,魏漁才總算勉強松動了些,沒再生氣。

他謹慎地打量一眼寧澹。

輕聲問:“這是誰。”

寧澹身形高大氣質出眾,眸光湛湛如一捧新雪,眉宇清冽使人見之難以忽略,更何況來勢洶洶。

怎麽看都不像只是一個腦子不好的無辜同學。

沈遙淩卻依舊能夠面不改色道。

“無關路人。”

寧澹面色微沉,但也沒有開口反駁什麽,仿佛不屑。

他靜靜立在那兒,看起來很有存在感。

魏漁不知信了還是沒信,默默蜷在一旁暗忖一會兒,忽然默不吭聲從沈遙淩手中抓過暖爐,起身離開。

經過寧澹時,步子謹慎地特意繞了半圈。

像躲著個什麽討人厭的大麻煩。

“……”

沈遙淩一陣頭疼。

寧澹為何突然跑來嚇一下她的老師。

也不知道這回魏不厭溜走之後,她下次又能用些什麽計倆去哄回來。

周圍已沒有了外人,寧澹眸光掠過沈遙淩的發頂。

輕聲問:“你回府?”

典禮已匆忙結束,學子們理應各自歸家。

沈遙淩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恰好。”寧澹啟唇,“我要進宮一趟。”

從太學院去宮中的路要經過沈府,他們同路。

沈遙淩聞言卻一激靈,忙不叠地改了口。

“不是,我說錯了。”

“我不回去,我去書市。”

書市在完全相反的另一頭,根本不順路。

寧澹的眉心又蹙了點。

他想說方才經歷過一場突襲,現如今太學院乃至整個京城都不能確保太平,她不應當在外亂逛。

但最終,他沒有開口,點了點頭。

沈遙淩也點頭朝他告別,轉身離開。

寧澹緩緩提步。

沈遙淩走了一會兒,發現身後綴了個人。

她繞過湖邊,那人還跟在身後。

她抿抿唇,走上了大路,身後的腳步仍然亦步亦趨。

沈遙淩加快步伐,走到了分岔路口,倏地回頭。

寧澹果然站在不遠處,既不左轉也不右轉,一襲素白衣袍單手負立,眉眼淡淡地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