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汴城雨(九)(第2/3頁)

她仿佛做錯了什麽似的,有些手足無措,只好再次看向謝斂,“我……阿念娘子她,好像是有些不高興?”

謝斂失笑。

將手裏的山茶雙手遞過來,語氣尋常,“宋娘子不要在意,阿念就是這個性子。”

對方指骨冷白如玉,托著嬌艷的山茶,有種別樣的清冷。宋矜不知怎的,有些羞於接過這朵花,卻又只好接過來。

“無妨,大人去哄一哄吧。”宋矜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幼弟,“有人寵著就是這樣,買支簪釵就好了。”

謝斂匆匆道別。

不知怎的,宋矜感覺對方多看了自己一眼。

她捧著朵嬌艷的山茶,站在原地看女童翻花繩。好半天,買好了絲線的蔡嬤嬤才擠出店門,喜滋滋朝宋矜走過來,“門口有人賣燈籠,才五文錢。”

蔡嬤嬤提著個大燈籠,晃了晃。

宋矜也笑了笑,“總算是有燈籠了,瞧著也結實。”

她想起上次頂著雨,提著盞破燈籠,生怕雨水澆滅了新糊上去的紙。

“娘子買的山茶?”蔡嬤嬤瞧見她手裏的山茶花,放下燈籠,接過來墊腳插在宋矜發髻上,“買了碎布,等阿嬤回去,給你做幾只絹花。”

從前住在京郊,有時候買的東西不滿意。

蔡嬤嬤手巧,會給宋矜裁衣裳、打絡子、燙絹花,樣樣都好看得很。

只要有蔡嬤嬤在,什麽都可以解決。

“好。”宋矜心頭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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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挑了半天,挑出一支荷葉釵。

正要戴上,就瞧見樓下的宋矜被老嬤嬤簪花,女郎烏黑鬢發上簪了只山茶,格外嬌艷。她微微一笑,渾身清冷的氣質冰消雪融。

就是她,都覺得對方美得無法移開眼。

她眼珠一轉,看向正憑欄的謝斂。

“阿兄,你喜歡那位宋娘子嗎?”

謝斂皺起眉。

秦念趕在謝斂生氣之前,插著腰,一鼓作氣地說道:“那你為什麽對她這麽好?何況她還生得這樣貌美,我都移不開眼,你難道不喜歡?”

“想抄書了?”謝斂道。

秦念身體一僵,說:“就是傅娘子,你都不見面……你就說,你為什麽對宋娘子這麽好?難道就因為……就因為,和她阿爹是故交?章先生和她阿爹是故交?”

謝斂不做聲。

他只看著秦念,清清冷冷,“挑好了?”

秦念哆嗦了一下,她鼓起勇氣,又問:“宋娘子也姓宋,她是那位宋娘子嗎?”

謝斂眉眼平靜,濃黑深沉的眸子看不清情緒。

越是如此,就顯得越是壓抑。秦念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只好拿起那把荷葉釵子,悶頭前去結賬,畢竟她也害怕謝斂。

父母死前,把她托付給了謝斂。

可饒是這麽多年,謝斂對她處處都好,她還是忍不住害怕謝斂,對方周身永遠是壓抑深沉的。

她永遠猜不透阿兄在想什麽。

謝斂回過頭,掃視整條坊市街道。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大半條街,京都的治安確實是在短時間內好了許多……畢竟,這段時間的城防增加了幾倍。

他掃視完四周。

收回目光時,卻猝不及防瞧見什麽。

樓下的宋矜正朝橋上走,女郎纖細窈窕,行走間碧綠褶裙如一莖細柳。她烏黑如緞的長發低綰,簪著朵嬌艷的山茶,反而襯得她愈發病弱蒼白。

她懷中抱著卷軸,若有所思地回過頭。

兩人目光並未接上。

謝斂收回目光,秦念問得其實都不對。

不是他和宋敬衍是故交,也不是因為宋敬衍和老師章永怡是故交,而是因為他和宋矜是故交。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從他彈劾宋敬衍之後,京都就注定要掀起些風浪來。

-

二三月多雨,不宜出門。

宋矜也不愛熱鬧,幹脆沉下心來,專心作畫。

她常年生病,身體已經再也無法如正常人一樣用功。比起做別的,只有書畫花腦子就可以,不必花費力氣。

但畫畫時,也要十分專注。宋矜幾乎每日都是坐在窗前,一坐便是幾個時辰,一直到天色黑透了,才能在黑暗裏歇一歇眼睛和腦子。

但或是運氣好,一連數日,她掛在畫樓裏的畫都賣了出去。

銀子非但沒有坐山空,反而多攢了幾貫銅板。

宋矜原本還在和母親商議,要不要花費一些銀子,去牢獄中探望阿弟。卻不想,當晚便傳來了消息,說是這案子拖了太久,聖上下旨在三日內結案。

但父親的案件一直沒有審理,如何結案?

宋矜只覺荒謬。

今夜雨勢越來越大,拍得窗戶劈啪作響。

何鏤來時,宋矜正換好衣裳,提著燈籠要出門。

她沒料到何鏤會來,也顧不上給對方倒茶,只問道:“何大人……怎麽會來這裏?”

何鏤滿身都是水,抹了把臉。

他靠在矮桌上,似笑非笑,黯淡的燈光襯得他眉眼越發深邃,猶如鷹隼般銳利,隱約有些諷刺與得意,“消息剛剛通知給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