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女官6

謝安韞雖是謝家人,卻是人人口中養不熟的白眼狼,冷血且孤僻,對於謝氏子弟更沒什麽親情顧念。

他說要殺謝釗,便是真的要殺。

哪怕他襲了郡公的爵位。

哪怕他是自己的親堂兄。

謝釗被人按住,用麻繩五花大綁,吊在了院落中的樹上,他拼命掙紮著,表情驚恐,全身都在抖,連說話都語無倫次,“阿韞,弟弟,我是你堂兄啊!我們是親人啊,有什麽話好好說,我們是不是有誤會……我從你手上搶神醫,只是想幫你戴罪立功……啊!”

他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肩膀被一把刀直接刺穿,疼得他冷汗狂流,全身顫抖。

身後的侍從又猛地抽刀,謝釗渾身抽搐,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謝安韞嘲諷地看著他。

“真是聒噪。”

“親人?”他攥著絲帕的手指攥緊,將沾血的絲帕揉成一團,冷笑道:“你們把我當成過親人麽?兄在祠堂對我落井下石的每個字,我可都聽清楚了呢。”

既然敢說,為什麽不敢認?

這個時候,又要跟他提什麽兄弟情了?

謝釗驚恐又絕望地望著他,唇動了唇,又是一刀狠狠沒入他的另一側肩膀,直接痛得他狠狠一搐,仰頭痛呼一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他垂著頭,身上的衣袍被血浸透像一具被懸在空中風幹的屍體。

陸方揮了下手,一盆冷水沖著他的腦袋狠狠一潑,又再一次將人潑醒。

“想要解脫麽?”

謝安韞緩緩問。

他的聲音陰陰冷冷,在這草木殘敗枯萎的荒涼庭院中,像索命的鬼哭聲,聽得人透心涼。

謝釗抖若篩糠,急遽瞪大的雙眼泛出大片眼白,猙獰血絲彌漫其上,猶如白日見鬼。

他從未像今日這麽恐懼,往日他只知道這個堂弟為人陰狠、睚眥必報,心裏卻並不以為然,以為他能走到今日,無非靠著他那個太傅爹。

今日他才意識到自己想的有多簡單,謝安韞根本就是一個瘋子!怪不得謝族上下,無人能攔得住他,就連太傅談及這個不孝子,都只剩憤怒與嘆息。

他甚至能殺自己的堂兄!

謝安韞心情很好地端詳著他驚恐的神色,像是看著什麽稀罕的美景,瞧得夠了,才緩緩闔掌,閉目道:“殺了吧。”

殺了吧。

極其輕描淡寫的三個字。

謝釗只覺胸腔被堵死,額角青筋暴突,目眥欲裂,整個人瘋狂地掙紮起來,卻被麻繩緊緊捆著,只能看著那柄刀尖緩緩地靠近自己。

死也就是一刹那的事。

他猛地閉上眼睛,雙耳嗡鳴,靈魂仿佛要被割裂,痛覺尚未直達大腦,一道驚喊聲卻好似從很遠的天邊響起,瞬間拉回了他的靈魂。

“郎君!不好了!”

有人撞開院門跌跌撞撞進來,語無倫次道:“外面來了一撥人……他們……”

謝安韞眼神驟冷。

那人話到了喉間,還沒說完,另一道身影不緊不慢地踏入院子,嗓音沉凝,毫無起伏,“謝尚書。”

是薛兆。

薛兆持劍踏入院子,隨後側身,另一道纖麗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殺自己的親堂兄,謝卿還真是心狠手辣。”

“哐當”一聲,由於過於驚懼,陸方持刀的手率先脫力,刀身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極為突兀。

謝安韞卻沒有看陸方。

這一刹那,他的目光中只有一人。

姜青姝。

她又來了。

他緊盯著突然出現的少女,突然扭曲地笑了,“陛下,您還真是膽大呢。”

姜青姝負手而立,慢慢踏入院中,目光掃了一眼奄奄一息、神智不清的謝釗,又看向臉色蒼白、披發端坐的謝安韞,淡淡道:“他再如何阻礙你,也罪不至死。”

謝安韞嘲諷道:“搶我的東西,就得死。”

“有些東西不屬於你。”

“那又如何。”

他盯著她,眸底閃爍著晶瑩碎光,“我想要的東西,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會奪。”

許是他的目光太陰冷、太有侵略感,連薛兆都忘了謝安韞此刻傷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下意識擋在了女帝跟前,阻斷他的目光。

姜青姝出聲:“薛兆,退下。”

“是。”

薛兆又後退一步,讓開身。

姜青姝緩步上前,慢慢走到謝安韞跟前,謝安韞看著她,沒有動作,周圍的人也都屏息望著這一幕。

她擡頭看了一眼裏面的屋子,“進去說吧。”

“好。”

謝安韞也沒問她想說什麽,或許他能猜到,女帝無端端地來見他,也許是跟兵部那次一樣,打的溫柔牌,實則是溫柔刀。

這破敗的院落棄置許久,屋內也結滿了蛛網,下人裏裏外外收拾了一番,姑且可以暫歇。

謝安韞帶著傷坐在缺損的破木桌前,微微閉目,手指下意識去摸袖子,卻發現今日出來得匆忙,他平時日日隨身攜帶,唯獨今日沒有帶為她準備的那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