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女官6(第2/3頁)
罷了。
他再次睜開眼,望向進來的女帝。
“陛下是想找臣要神醫?”
“是。”
“可惜,臣不會給陛下。”
他也看出她體內余毒未清,此刻步履虛浮,並不好受,他強行忽略心底那麽一絲疼惜之意,淡淡說:“陛下如今夜裏睡覺,是否會突然手足冰冷,被生生凍醒?余毒殘留於肺腑,陛下的身子只會日漸衰弱,最後藥石無靈。”
姜青姝說:“你就這麽想殺朕?”
謝安韞突然咳了咳,背隨著咳嗽微微彎曲,寬松的衣衫下,交錯結痂的鞭痕在蒼白的肌膚上若隱若現,分外猙獰駭人。
他低喘道:“臣現在也是半人半鬼,和陛下一起死,好像也不錯呢。”
姜青姝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神醫在他手裏,他寧可和她一起拖死,也不願意讓她得到神醫,這個人就是自私薄情,嘴裏說著喜歡她,其實他還是以自己為先。
日光下斜,天色昏沉。
風卷枯桑,鷓鴣騰飛,仿佛在預示著什麽。
謝安韞灼灼地望著她,突然說:“其實陛下和臣是同一種人,滿口言愛,實則心硬如鐵,臣之前以為陛下真的喜歡君後,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臣和趙玉珩最大的區別,無非是臣不願讓謝族為陛下所用,而趙玉珩,他知道怎麽讓陛下信他。”
“但若有一日,趙氏一族開始展露不臣之心呢?”
“陛下對他,又會比臣好多少?”
姜青姝並不想聽他說這些,謝安韞說對了,她就是冷酷之人,為了皇權可以不擇手段。
不過趙玉珩和他有本質的區別。謝安韞自己太鉆死胡同了,滿眼只有利用和算計,長在這樣爾虞我詐的環境中,他連自己的族兄都能殺,從來沒有體會過真情的滋味,才看不透罷了。
姜青姝近日體力不佳,站了一會兒,便尋了個地方坐下,手指懶洋洋地絞著絳帶,道:“說這些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所以陛下請回吧,臣會立刻殺了婁平,陛下體內的毒,永遠都不會解。”
姜青姝偏頭看了他一眼,道了聲“好”,居然真的起身要往外走。
她走至門邊時,謝安韞突然又好似突然發瘋一樣,笑了起來。
她頓住。
身後,他笑聲低沉又冷,近乎不甘地嘲諷道:“陛下和臣都是倔強的人呢,其實陛下心裏清楚,您說什麽,臣會心軟,然後將婁平交給你。”
但是。
她卻寧死都不說。
他故意說要殺了婁平,她都要無藥可救了,她卻還是這副冷冰冰的態度,真是如他所料,卻又這麽令人心痛。
謝安韞自嘲地想著。
姜青姝卻在此時回身,看向坐在一片陰影中、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男人,突然說:“朕卻沒有謝卿倔強,謝卿傷得這麽重,明明可以讓婁神醫為你醫治,卻為了讓朕不得到他,寧可自己也不治傷。”
謝安韞不言。
她原本落在門上的雙手收了回來,轉身朝他走了幾步,放柔聲音,“那日太傅下手很重罷?”
謝安韞依然沒有說話。
他盯著她,有些出乎意料地愕然,看著眼前的美人一步步靠近,直到他聞到她衣袖間殘留的極淡的沉香。
她居然……順著他了?
他剛說她是寧死也不會給他好聲色,她就突然改了態度,狠狠打了他的臉,卻又這麽讓他不知所措。
“陛下……”
他喃喃著喚了一聲,卻又陡然清醒起來,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快掐出血,冷笑道:“陛下走罷。”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涼氣。
袖子卻被她一攥。
隨後,她慢慢卷開他的衣袖,露出那些狼狽的、不堪入目的傷痕。
她又問:“疼嗎?”
從來沒人問他疼不疼。
那些人,只會在他跪在祠堂挨打時,表面上一聲聲求著不要打了,心裏卻得意至極,冷眼看著他匍匐在地上,露出最下賤的醜態。
其實挨打多了,也該習慣了。他十幾歲時也時常挨打,那時是被父親打手板、罰跪,再後來演變成用藤條、用帶倒刺的皮鞭抽,最後,變成了直接敲打脊骨的木杖,要把他直接打死。
因為他行事越來越張狂,輕微的懲罰已經鎮不住他了,他們打得越重,越說明他們的無力,只能用這樣的手段來掩飾自己的惱羞成怒。
誰會管他疼不疼?
就算問他疼不疼,也是虛偽的,另有所圖。
謝安韞猛地抽出袖子,卻被她按住手背,他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擡頭,看著她,姜青姝垂著眼睫,卻沒有回視他的眼睛。
她什麽都沒說,而是再次拉開他的袖子,從自己袖中掏出一瓶上好的傷藥來,慢慢塗抹上去。
——這是她本來給霍淩備的藥,想讓薛兆順帶轉交來著,後來一忙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