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女官7

姜青姝揚了下眉梢。

她好像什麽都沒幹吧?他卻又是一副受傷的表情。

要論心腸硬,姜青姝覺得這群權臣一個個都不比她差,謝安韞和張瑾在某些方面殺伐果斷,甚至比她更甚。

現在倒好。

他們反過來說她心狠。

“你錯了,朕不會報復任何人。”她收回手,端詳著謝安韞蒼白又俊美的臉,說:“身為國君,凡事不能講究私心。”

“陛下毒入肺腑,都要死了,講講私心又何妨。”

“朕是要死了,不是大昭要亡了。”

她淡淡道:“君後有孕,朕也已經擬好了昭告天下的詔書,若上天有眼,自會給那孩子該有的血脈,君後會扶她繼承朕的江山,朕死也瞑目了。”

她太懂怎麽紮他心窩子了。

謝安韞冷笑出聲,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厭倦地閉眼道:“陸方。”

守在外面的陸方連忙推門進來。

“郎君。”

“把婁平帶出來。”

陸方悚然一驚,懷疑自己的耳朵,“郎君,這……”他急切地看向謝安韞的臉,但對方卻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他張了張嘴想勸,聽到女帝說:“你這下屬,倒是忠心,生怕你自棄籌碼、自尋死路。”

謝安韞冷笑,“看在臣這麽自尋死路的份上,陛下日後應該不會鞭臣的屍吧。”

“何止,朕還會賜你全屍。”

“那臣倒是要謝陛下隆恩了。”

這兩個人的談話內容太過驚悚,陸方僵立在那兒,遲遲不願意去帶婁平過來,但他稍一擡頭,就看到那年輕的天子一邊在笑著說話,一邊用那雙鋒利的眸子在審視自己。

陸方頭皮發緊。

郎君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啊……

陸方僅那一眼,都能感覺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這就是羽翼漸豐的天子,僅僅十八九歲,卻已經這麽心思深沉,等日後……

陸方不敢想。

“愣什麽神。”謝安韞冷冰冰的聲音在耳側響起。

陸方連忙躬身應了,轉身去帶婁平了,姜青姝踱步到門口,遠遠望了一眼院子裏已被松綁、陷入昏迷的謝釗,說:“謝氏子弟日益仰賴家族蔭蔽,的確只有謝卿有真才實學,若能為朕所用,將來也能成為青史留名之臣。”

可惜啊。

他並不想跟她成就什麽千古君臣佳話,他只想做不可告人的淫穢陰暗之事。

片刻之後,陸方將婁平及其妻兒全都帶來了,姜青姝把袖子裏的傷藥留下,吩咐薛兆派人去安置婁平妻兒,隨後轉身直接上了馬車。

女帝離開之後,謝安韞還扶著門框站在那兒,久久未動。

他擡頭看了看暗沉的天色,突然說:“陸方。”

“郎君,奴在。”

“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太陽了吧。”

陸方無言,想說今日其實是大好的晴天,正午時日頭可烈了,只是兩個時辰前天色突然變差了,郎君也是那時候,才從連日的昏迷中醒來。

謝安韞沒有再看天,他忍著疼艱難地擡劍走過庭院,看也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一眼:“走吧。”

“那謝釗……”

“不殺了。”

“您不怕他回頭去跟太傅告狀……”

“告狀?隨他去。”男人諷刺般地笑了一聲,“我都快被打死了,父親還能怎麽罰我,你以為他當真有底氣舍棄我這個棋子?”

不會的。

要打死,前幾日就打死了,豈能由他苟延殘喘到現在呢?

馬車入皇宮,姜青姝更換完帝王服飾,這才正式召見了婁平。

婁平只是一介布衣,之所以有“神醫”之名,是因為其曾治好了無數疑難雜症,醫術確實極為了得,且濟世救人俠義心腸,無論是乞丐還是婦人,他都願意為其診治,且不收窮苦之人的診金。

且有一個不能打破的規則——不治任何當官的。

如此,他在百姓之中名望漸高,樹大招風,一次偶然,就被謝安韞的人盯上了。

他不事權貴,但謝安韞對付人的手段非常狠辣,據說被威脅之初,婁平曾動過自戕的念頭,但也不知被如何威脅,連尋死都不敢。

如今的婁平近乎心如死灰。

被他們帶走時,他也不作他想,無非是新一輪威脅罷了,誰知下了馬車之後,他被一群著裝皆與民間不同、舉止嚴肅拘謹的人帶去整理儀容,走進這巍峨肅穆的宮室。

帶他進去的人說:“稍後面聖,行跪拜禮,不必緊張。”

婁平愣住了。

面、面聖?

那人又說:“別擡頭,不許四處張望,陛下問你什麽就答,不許多言。”

婁平連忙垂首,卻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有些弄不清楚這是什麽。

他隨人進殿,宮室的幾個角落裏還燒著炭火,將閣內熏得熱乎極了,明明要入夏了,但女帝近日因毒畏寒,殿中門窗緊閉,剛一進去人就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