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沛兒(第2/4頁)

他說的雲淡風輕,房中卻倏爾寒涼幾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帶著淡淡的殺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讓人毫不猶豫這美貌優雅的青年,下一刻便會化身修羅嗜血無情。

蔣信之定定的看著他,蕭韶平靜的與他對視,片刻後,蔣信之才沉聲道:“你若問我最大的敵人是誰,自然是夏研一家。當初她想要做當家主母,分明只是一個妾,卻處處與母親為難,偏還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蔣權又總是護著她。”蔣信之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蒼蠅般,只要一想起那些日子,夏研惺惺作態帶給他們母子三人的屈辱,他就打心眼的覺得惡心。如今他連蔣權喚一聲“爹”也不肯,瞧得出對尚書府已經是一絲情意也無。

“夏研已經死了,她卻被人誘導著激出了體內的陳毒,下手之人並非夏研。”蕭韶道:“此事我會查清楚,如今……”他看向懷中的蔣阮:“你來看看她吧。”他松開手,蔣阮之前被他哄著已然稍稍平靜一些,至少沒有歇斯底裏的質問,只是還是一副十分惶恐淒厲的模樣,仿佛經歷了什麽極度絕望的事情。

蕭韶一讓開,蔣信之便上前將蔣阮摟住,蔣阮雙眼已然紅腫,蔣信之雖然之前回答了蕭韶的問題,此刻一見此情景還是滿心疑惑,當下便急忙問道:“阿阮怎麽會變成這樣?”

“誤打誤撞,如今她的心魔已生。”蕭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卻能讓人感覺到那平靜話語中含著的淡淡怒意。他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蔣阮:“這就是她的心魔。蔣信之,她日日都沉浸在這樣的惶恐之中,我無法了解,你也不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我以為你應該知道。”他垂下眸,長長的睫毛似是輕輕顫動一下,語氣毫無波瀾:“你的妹妹,弘安郡主,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這般無懼。她日日都擔驚受怕,只是你我都不知道罷了。”說完這句話,他推門走了出去,只留下蔣信之一人呆在原地。

怔了片刻,蔣信之似乎才明白過來,他低頭看向蔣阮。蔣阮渾然不覺,即使是蔣信之就在身邊,她的目光卻是透過蔣信之仿佛在看別的什麽東西。蔣信之注意到她的小手指,深深的彎起包在掌心裏,蔣信之登時便眼圈一紅。蔣阮小的時候膽子很小,但凡是極度害怕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做這個小動作。後來蔣阮從莊子上回來了,她聰明鎮定,膽大利落,似乎沒有什麽害怕的東西,也再也沒有見她做出個這麽個動作。原以為是她不再有害怕的東西了,也不再保留這個習慣了,可今日一見,原來她從來都還是原先那個小女孩,他怎麽會讓自己的妹妹陷入如此境地?蕭韶說的話如一記重錘重重捶打在他心上,蔣阮日日夜夜都沉浸在擔驚受怕中,而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蔣信之一咬牙,狠狠地一拳捶向床頭。

床頭上的花瓶應聲而碎,血慢慢的從指縫間溢了出來,蔣阮身子一顫,蔣信之看向她,她一把抓住蔣信之的手,嘴裏喃喃道:“流血了,大哥流血了,大哥死了……大哥戰死沙場,哥哥不是戰死沙場,他是被人謀害的!哥哥!”她本來平穩的情緒陡然間激動不已,雙目泛出瘋狂之色,然而口口聲聲都是蔣信之。蔣信之雖然對她的話並不明白,聞言卻也是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一把將蔣阮抱進懷中,仿佛多年前安慰小妹妹一般,輕聲道:“阿茹,大哥好好的,大哥不會拋下你,你不要怕。我哪兒也不去……。”

夜裏寂靜,兄妹兩人的動靜便是想要忽略也不成,聽在門外眾人的耳中自是清晰不已。露珠捂住嘴,眼眶裏蓄滿了淚,小聲道:“我從來不知姑娘心裏如此苦的。”自她在莊子上跟了蔣阮開始,蔣阮從來沒有表現出苦的一面,她有自己的心思,但所有的情感裏,唯獨不包括脆弱這一項。

錦二拍了怕她的肩:“少夫人性子堅強,會好起來的。”

天竺歸然不動,只是靜靜地望著那屋裏。她曾佩服那屋中女子的堅韌和手段,想要努力成為和她一般強大的人。如今陡然瞧見蔣阮這般的模樣,天竺也困惑起來。

“她一定受過很多的苦。”林管家突然道,眾人難得見他如此正經的模樣,都紛紛轉過頭來看他。林管家站在屋外,一雙精明的眼睛此刻似乎有什麽異樣的情緒飄過,竟是一瞬間顯得滄桑而愴然,他道:“心智手段異於常人,並非就是天之英才。但凡只是年少時期忍常人不能忍方得知。她手段如此了得,有未曾懼怕過某事,必然是因為,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經歷過非常絕望的時刻了,無心之人,必然曾經被人傷過心。”

被人傷過心麽?眾人又齊齊看向屋裏那一雙燈下剪影,女子似乎極為難過,那搖晃的燈影中,肩頭孱弱的出奇,實在是教人心中不忍。原先以為分光而冷淡的人,原來內心竟是如此痛苦。一時間,對於這個王府未來的女主子,大家的心中便又多了幾分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