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大明拜相,道尊易主

各路消息匯總到朱厚熜這裏的時候,他是哭笑不得的。

一方面,皇帝關注區區糞肥之事實在超出皇帝身邊人的舊思維。

哪怕朱厚熜身邊的黃錦同樣忽略了那句“想必在制肥方面也有些心得”,告訴王佐的時候只說“陛下要找京城糞商”。一級一級傳下去,京城十二大糞商倒是個個也產了點糞肥,齊齊嚇破膽地被找齊了。

還不許入紫禁城,等候陛下發令。

畢竟是糞商,難道讓他們進皇宮去見皇帝?那成何體統?

另一方面,出於化學方面的考慮找找煉丹道士的旨意才剛下去,倒呈上來了勸諫自己不要修仙的奏疏,用的還是“新法未成、大明未富”的名義,儼然朱厚熜推行新法的忠實信徒。

朱厚熜古怪地看著黃錦:“那天是在談農耕之事,這肥料關乎大明百姓生機。你又不是不在旁邊,怎麽傳下去搞得跟抓賊似的。”

“……是奴婢蠢笨。”

黃錦認錯,他也不能說自己現在要幫皇帝留意的事情太多了,十八家企業、印刷機、拜相典禮……這麽多事情,哪一件不比皇帝要找糞商重要?

朱厚熜也沒為這點小事多說他什麽,只是擺了擺手:“各行各業,自有存在的道理。因為他們是糞商,就不好入宮來了?朕要出宮,又是一大堆準備。若是怕朝臣們心裏有想法,那就在司禮監直房那邊見見吧。”

歧視是一貫存在的。

老農們到了養心殿之後,蔣太後聽聞了情況還在朱厚熜去問候時嘟噥了兩句。意思是:重臣們雖然知道皇帝重農是好事,但實在有些不體面,那養心殿可是商議國之大事的所在。

若再傳出糞商進了養心殿的事,朱厚熜還不知道要被怎樣念叨。

去司禮監那邊,無非自己在宮裏多走幾步路。

反倒那封奏疏,朱厚熜批了兩句:勸諫甚好,朕乃為物理大道,非為修玄。

化學的事情說成物理,現在也就這樣了。反正皇明大學院裏各種人等都有,朱厚熜一頂搞學問的理由丟過去,省卻許多解釋。

偏偏道士也常常稱什麽大道,該言官收到皇帝的批復之後竟愣了一下:難不成陛下的新學,竟還能讓道家的說法被容納進來?

於是他頓時兩眼冒光:如果這件事能走通,那新學可就頂呱呱厲害了。

畢竟儒道同樣傳承數千年,如今竟有了能以儒學囊括道家學說的法門?

在這方面的學問上有所建樹的話,豈不是名傳千古?

嘉靖朝某言官的人生道路又這樣跑偏了,從此將畢生精力花在以儒學尤其是新學兼容道家學說的事業當中。

宋虎等人被帶入了宮中,入宮之前還被勒令好好洗個澡、換身幹凈衣服。

有什麽必要?這些糞霸們,日子過得比尋常百姓乃至一些芝麻官都好多了。

但心理上的原因讓負責辦事的宮內宮外人都覺得應該如此,而糞霸們同樣話都不敢多說兩句。乖乖洗了個幹幹凈凈,然後戰戰兢兢地排成串串從辦事太監宮女們日常出入紫禁城的門進了宮。

司禮監何等地方?現在人被帶到了,自然是他們遷就皇帝的時間。

被安排擠在一個小房間裏,其他糞霸們顧不得平常大家之間的勾心鬥角了,只是心提在嗓子眼裏問宋虎:“宋哥,你有沒有什麽消息?”

宋虎有個屁的消息。

從家裏被帶走,在錦衣衛的小黑屋裏呆了一整晚,飯都沒怎麽好好吃。

“沒進詔獄……應該沒事吧……”

宋虎心裏其實沒底,因為他們這些人配進詔獄嗎?

但無論如何,現在被帶到了宮裏,誰都無法安心。

惴惴不安間,又有司禮監的小太監過來了:“待會見到陛下,許多禮儀要先跟你們分說清楚,都聽明白了!”

糞霸們懵了:要見皇帝?

今天不是拜相大典的日子嗎?

……

今天確實已經是臘月十五。

封侯拜相,人臣之極——這是很通俗的認知。

如今已不是上古先秦之時,自始皇帝之後,拜相再無盛大禮儀。流傳很多的,也就漢高祖與韓信、登壇拜將等寥寥數事而已。

關於大明要設總理國務大臣,在過去這段時間裏禮部其實謹慎又小心地向皇帝試探著拜相大典的事。

無論如何,這是文臣們得到一個特殊承認的象征。

按他們的意思,這件事要示以尊重,要激勵天下,還是要好好操辦一下。

朱厚熜拿到禮部呈上來的儀注後,皺了很久的眉。

這不能說是費宏自己有什麽想法,一方面是臣子作為一個整體很自然的願望:這一次的規格很可能成為以後的標準,於是順理成章地被臣子們期待為成為一個極為榮耀的儀式。另一方面,也不能說張子麟這個與楊廷和密不可分的人是不是在給費宏上眼藥,讓皇帝心裏對這總理國務大臣多一點點忌憚、對六部九卿多一點點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