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文武兩班都糟心

有些藩王,是今年才入京的。

從正德十六年到如今的嘉靖八年最後一天,宗室和勛戚都接受了深刻的九年恩威教育。

如今,朱厚熜在禦座上坐得很穩。

但是眾藩王中有點腦子的,都震驚於皇帝的“膽子”如此之大。

真要動南直隸了嗎?

雖然就像楊廷和判斷的一樣,他們都認為江南並不會馬上就掀起什麽樣的反叛。但是國運難料,但凡一些時機來臨,難保錢糧充足的江南會做什麽。

而此刻,藩王卻又都被集中到北京了。

有些人不免想著:陛下把藩王都困居到北京,是不是也是與之相關的一步棋?至少將來若有大亂子,江南不可能找到一面像樣的旗幟,只有造反一條路子。

乾清宮裏很多桌,坤寧宮中也有很多桌。

塔娜被封貴人,也在體驗著漢人熱鬧的春節。她這一桌是以文素雲為首,招待一些王妃。

但文素雲顯然對她們並不那麽在意,客套之余,更多地還是好奇地繼續向塔娜了解草原上的生活和習俗。

蔣太後自然是這裏地位最高的,有些王妃看著她,心裏卻只想著宮裏本該還有一個張太後的,聽說現在只是一心在西苑那邊的佛堂禮佛……

已經是嘉靖朝的天下了,正德朝的痕跡幾近於無。

禮儀式的家宴之外,朱厚熜又去了國策殿。朝廷最重要的一匹重臣每年底有一場這樣的賜宴,已經成為慣例。

大家心裏都在琢磨著年底之前張孚敬奏請的大事,但這場賜宴上卻無人提及這個話題。

當然,卻會更加注意皇帝對一些人說的話、臉上的表情、杯中酒喝得深還是淺。

但朱厚熜也已經是個成熟的表演藝術家了,並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皇帝明顯的態度、傾向。

回到了坤寧宮,先繼續醒一會酒,朱厚熜問孫茗:“你父親有沒有說什麽?”

家宴之後,孫交夫婦是在養心殿中多留了一會的。

孫茗勉強笑了笑:“父親自然是有些擔憂的,但既已致仕,並沒有多說什麽。”

朱厚熜微微點了點頭:“再過兩個月,便是載墌滿六周歲之時了。”

孫茗心裏一驚,並沒有說其他話。

“過年,先不說這些。”朱厚熜笑起來,“都過來,走,一起去乾清宮那邊守歲,看煙花。”

午夜,京城處處鞭炮齊鳴,一片歡聲笑語。

南直隸的事,對北京老百姓又能有什麽影響?

南京同樣是鞭炮齊鳴,但今年幾家人一起過年的情況比較多。

劉鎮元又到了南京,這個晚上他也在守歲。到了這麽晚,還不斷有消息傳回到他這裏,他看過之後只是遞給旁邊人做好記錄。

不可能有什麽亂子。

但是他皺著眉。

陛下登基之後,固然有很多人扶搖直上、享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好處,也有很多人享受到了鄉試年年有、鄉賢和鄉爵縣爵的好處,但新朝的新血還不算多,而且也都集中於品級很低的官位。

除此之外,卻是整個官紳群體不像正德朝以前那麽自在了。更多的官和吏,受到的束縛更多了。新法之下,他們要吐出來的更多了。

官吏待遇法帶來的“恩”,和官紳都要擔賦役的“威”,如今是處於脆弱的平衡狀態下的,那基於皇帝控制住了中樞、又大勝北虜帶來的“望”。

但現在進入新階段了。

國策會議不斷擴大、參策席位不斷增多帶來的“高層開源”階段,要轉變到“中高層節流”的階段——以南京諸部衙可能被裁撤為起點。

不是人人都能爬到那麽高的,也不是人人都那麽有理想抱負的。

許多人,是求田問舍而並不羞見誰人才氣的。

刺激半朝文武神經的事,真的要一口氣去做嗎?

……

整個正月裏,仍舊沒人彈劾張孚敬。

“看來張殺頭的名聲,夠嚇人的。”

禦書房內,聽到朱厚熜的調侃,張孚敬尷尬地笑了笑:“臣又不是睚眥必報,臣奉旨辦的,都是誤國害民之人。”

朱厚熜點了點頭:“此前國策會議上,朕再次說了此事後面再議,現在只怕都想通了吧?”

費宏恭謹地說道:“臣等在文華殿內也議過了,至少諸國務都明白了臣與茂恭的用意。陛下聖明之至,原來當時便明白了。”

“見你們突然提起這件事,又是在馬上就快過年的時候,自然想得明白。”朱厚熜輕笑著,“只是此事既然提出來了,便也要開始謀劃了。費卿這麽做,不擔心將來致仕後江南官紳敵視費家?”

費宏一臉正氣:“臣既忝任總輔,自該為大明萬世計。毀多譽少,臣也是問心無愧的。”

“那便好。”朱厚熜又看著張孚敬,“茂恭呢?你張家卻沒有費家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