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看著我的眼睛,再有一字騙我。”

薄唇微斂,在師暄妍的膽怯發抖之中,弧形的唇緩緩吐出了清冷的兩個字,“試試。”

師暄妍心道自己哪敢還有欺瞞。

她坐立不安地凝著他的黑眸,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朱唇輕啟:“我那時找到回家的路了。”

男人輕笑一聲,笑裏卻也透著寒意:“所以,你對我果然只有利用。”

有利用的價值時,她如飛蛾撲火,明知不該,卻一頭撞上來,誓死不回。

沒有利用的價值時,她便棄他如同敝屣,拋置一邊,搭乘上侯府的車轎,連一個字都懶得再施舍。

很好。

師暄妍身後抵著脊背的冰涼衣甲,離開了少許,她怔怔地仰眸。

男人嗤嘲一聲,自馬背上翻身躍下。

放鷹台空寂清幽,人跡罕至,仿佛唯獨一彎弦月聽得到二人在密林之中的對話。

寧煙嶼的手撫過駿馬的臀,仰高目光,看著不安的臉色發白的少女,冷淡地道:“看來回了開國侯府,做回了侯府嫡女,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之於你,更如砒.霜。”

他的手掌不停地摩挲過馬臀,不知為何,師暄妍心頭一寸寸發緊。

太過於平靜了,反倒讓人更增畏懼。

寧煙嶼古怪地看她一眼。

驀然,像是想到了什麽。

偏薄的唇,揚起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走時,遺落了一件東西在我這裏。侯府娘子,你總不會想在我這裏留下什麽把柄,若想拿回它,明日此時,來放鷹台見我。”

師暄妍一怔,心想她能遺落什麽東西在他手裏?

正是呆怔之際,沒來得及問出聲是何物,他突然揚手。

月光下,男子的手瘦峻如竹,白皙似玉。

高高一揚,接著,便是重重地往馬臀上一拍。

這匹神光燁燁的良馬馴服地撒開了前蹄,朝前奔騰馳驟,一瞬險些將師暄妍甩脫。

她驚嚇地拽緊了馬韁,將身子伏在馬背上,唯恐自己被甩下馬背。

這匹馬沖出了一丈之地,忽地,身後又是一重。

寧煙嶼拽住了馬韁,於烈馬疾馳之間猶如鷂鷹翻身,輕靈迅捷閃上了馬背,猿臂一展,將驚恐失色的少女春腰撈起,師暄妍臉色蒼白,跌回他懷中,靠向那片冰冷的衣甲。

氅衣自香肩滑落,墜在兩人前胸後背之間。

他方才不過想嚇她一嚇。

看著她不斷顫栗的櫻唇,他竟有出了一口惡氣的快意:“不會騎馬?”

師暄妍哆嗦著直搖腦袋,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擔驚後怕之中醒回神來,想狠狠地罵他兩句。可才提起勁,恍然想起,確是自己對他不住,於是只暗暗咬牙,只要他不再過分,她可以忍。

“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騎術。”

男人操縱馬韁,縱馬越過橫於眼前的荊棘叢,猶如一道閃灼月夜之下的流星。

飛馬激躍,師暄妍的心仿佛要從咽喉口跳出來,鬢角的發絲肆意飛揚在春夜濕濛的風裏。

快。

再快。

前半生駐足後宅,只有那一方窄窄的天地,從未有過如此的暢快瀟灑。

漸漸地,師暄妍竟忘記了那股害怕,在他穩健的騎術操控之下,駿馬不消片刻便越過了放鷹台,轉向那片宮燈輝煌爛徹、宛若喧闐白晝的高聳瓊樓。

輕騎突出,黃犬追逐,放鷹台下恣肆馳騁,少年身姿若劍,狂狷而恣意。

他是誰?

這般天之驕子,璨若明星。

這一刻似沒有江家,也沒有師家,師暄妍放空了頭腦,只想逐著月,追著風,這般縱情地鬧一回,得到一次,靜寂沉默的十七年人生中,屬於自己的喧囂。

放鷹台終究距離宮不遠,周遭瘋狂呼嘯的長風一點點慢了,最終,劃歸入無聲的岑寂。

草葉拂動蛩鳴聲聲中,寧煙嶼抱她下馬。

師暄妍的繡履方才疾馳之間丟了一只,腳丫藏在長長的羅裙之下,輕輕往裏收著,不肯露於人前。

好容易才回來,她不想再為了一只鞋,又和他扯上什麽瓜葛了。

“我丟什麽東西在你那裏了?”

寧煙嶼背身向她,輕撫馬背,梳理著馬頸上漆黑的鬃毛。

少年男人身姿修長,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卻有股高居上位睥睨八荒的威儀。

他不答,眉眼清冷。

“明日放鷹台,勿忘。”

可師暄妍仔細一想,覺得幾分不妥,戰戰兢兢道:“可明日,太子的冠禮就會結束,我要跟著侯府離開這裏了。”

月光之下,離宮外依舊不見什麽人煙,少女單薄如未眠海棠花的身子還籠著他那身鶴白鑲狐毛領的氅衣,方跑了一場馬,身上發了微微潮意,臉頰紅撲撲的,氣息未勻。

寧煙嶼牽著韁繩側身倚馬而立,眉目篤定。

“明日,太子的冠禮結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