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師暄妍道:“許是我說夢話了。”
蟬鬢又皺眉:“奴婢好像聽到,有東西砸在地面的聲音。”
師暄妍坦然地側身讓開,因春夜寒涼,她攏上了寢裙衣襟,放任蟬鬢入內,自己則綴在身後,自八仙桌上為自己倒了一盞溫茶:“我做了噩夢,醒來後,自榻上掉下去了。”
蟬鬢在這屋裏逡巡一遭,的確不見有任何痕跡,便走回來,把銅燈放在娘子桌上,低聲道:“娘子心思重,方有所夢。”
師暄妍啜飲茶水,眉眼略彎:“上回,我讓你給家主帶的話,你帶到了麽?”
那話大逆不道,蟬鬢哪裏敢講到家主面前去?只怕家主聽了,要大發雷霆,而她也會遭受池魚之殃。
她不回話,師暄妍便明白了,了然頷首:“無妨。我和這家人之間的事,你是清楚的,改日開國侯尋你問話,你再把那些話再一五一十說給他也行。”
蟬鬢上次未能試探出過所以,觀察了兩日娘子,她對封郎君與昌邑縣主的婚事,始終是不鹹不淡的態度,之後,也再沒有提起過一句半句。
難道真是家主與夫人誤會了,娘子心中所維護的那個男子,根本不是封郎君?
可這又怎麽可能?
看娘子眼下方經歷了一場噩夢,神思恍惚之際,思維必不能如先時縝密,蟬鬢從旁伺候著斟茶,狀若無意地道:“家主與夫人正掃塵迎接舅郎主和郎主夫人,等江郎主和夫人到了,要為表娘子相一門親事。原本,那封家郎君,與表娘子也算相配,可他已經與昌邑縣主定了親,眼下是巡視河道去了不在京中,待回來,差不多便要完婚。”
封墨,不在京中?
師暄妍的眼瞼狠狠發抖。
回眸,望向燈火葳蕤之中垂落的簾幔,那裏被燭火所照,一片朗朗,蟬鬢順著娘子視線而去,根本看不到任何影子。
封墨早已不在京中,那麽此刻藏身床底之人……又是誰?
難不成,這麽多日以來與她相處的,一直是個騙子?
他為何要說,自己是封墨。
師暄妍的胸口起伏不定,忽聽身旁蟬鬢喚道:“娘子?”
師暄妍收回眸光。
明知蟬鬢說這些話,不過是奉了開國侯與江夫人之命來試探自己,她不該有任何反應。
但師暄妍必須要問一句:“封郎君才回長安不久,才在離宮一鳴驚人,怎會事出如此突然,去巡視河道?”
娘子眼底的詫異,壓根不似作偽,蟬鬢左右端看,沒有看出半分偽裝,心底裏也十分納罕,難道果真是家主所料有誤?
蟬鬢回道:“封家的郎君是奉了太子之命,巡視涇河去了。”
太子之命。
師暄妍心下默念了這四字,怎會如此巧合?
蟬鬢道:“娘子怎會突然關心,封郎君?”
師暄妍扣著茶盞的手指,骨節幾分發白,然而師暄妍掩藏得極好,並沒有泄露此刻內心翻湧的情緒。
她言笑晏晏回:“封郎君是長安翹楚,看來,也是原先家主為江娘子相中的乘龍快婿了?可惜被齊宣大長公主捷足先登了,實不相瞞,我心裏竟還有幾分快活。”
這二娘子,如今是毫不掩飾她對侯府的厭憎,蟬鬢直蹙眉,但想到家主在祠堂裏責打她的模樣,蟬鬢也說不出話來,這父女的矛盾,早已是不可調和。
二娘子自甘墮落,損礙了侯府聲譽,祠堂受罰,被扔到君子小築之後,早已沒了那份體面,以後也是做不得侯府嫡娘子的了。
現在顧府醫還時常過來為二娘子看診,只不過是怕來日下胎之時一屍兩命,所以用些溫補的藥材滋養著。
但家主,已經在和夫人商量著下胎的日子了,侯府是決計容不下來歷不明的野種的。
蟬鬢心裏也覺著此事錯在二娘子,然而看她自小流離在外多年的遭遇,也不免有幾分扼腕,心下實在不忍,讓家主就這樣加害了親生女兒,所以師暄妍那大逆不道的話,她不敢傳給家主,令侯府知曉。
蟬鬢將燈留給了師暄妍,離開了寢房。
風吹著冷雨,雨線密密麻麻,落在地面濺起水花,如麻癲病人的臉。
房檐下宮燈曼曳,紗簾清影幢幢,師暄妍將寢屋門關上,折身回來。
不知何時那男人已經從床榻之下鉆出來了,將身坐在簾帷後的拔步床上。
師暄妍咽喉微微發緊,她加快了幾分腳步,走過去。
一面走,一面從自己蓬松的發髻之中,抽出了挽發的木簪,烏木簪松落,如瀑的鴉發隨之散下,披於軟腰之後。
那根烏木簪是特制的,將上面鑲嵌的覆雪綠梅樣的松綠翡翠往下推,自簪頭下便伸出兩寸長的尖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