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3頁)
師暄妍被他看出了心思,她確實很喜歡那種禦風而走的感覺,如列子馮虛乘風,泠然善也,視野無盡寬闊,遠遠望向山崗,視線剛觸,而後身體即達。
難怪,那麽多人都喜歡騎馬。
連她也有些心喜,想著這馬背上沒有他,只有她一人,在這廣闊無垠的山崗間飛奔馳驟。
櫻筍初發的三月春日,一場酥軟纏綿的小雨剛剛停歇,天放清朗。
入目四合,只見郊原潤浥,新綠橫野,無處不鮮麗明妍。
澄空萬裏,明凈如洗,單單看著,便讓人有遙襟甫暢之感。
她不知道,寧煙嶼要帶自己去哪裏,但她也不在意這點,也許是她總有一種莫名的篤定——身後的這個男人,絕不會再傷害她。
騎馬到了郊野之後,師暄妍遠遠看到離宮高聳的樓閣,以及近在咫尺的放鷹台,呆了一瞬之後,她道:“怎麽到了這裏?”
寧煙嶼在放鷹台下勒住韁繩,令烏雲蓋雪停在原地。
馬兒很聽話,前後地搖晃了幾下蹄子,便不動了,只低頭打著響鼻。
他摟住身前女子小巧柔蠻的纖腰,莞爾:“今夜留在放鷹台,不回行轅了。太子妃,我們在這裏搭個行軍帳。”
郊外野遊?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
“只有我們兩人?”
因她答對了,太子殿下君心大悅,摟她緊了一些,將人納入懷中,唇角輕勾:“不好麽?”
師暄妍莫名胸口一緊。
因為她答應過,她要日日都和他行房。
那今夜豈不是要——
師暄妍立刻抗拒:“不行!”
少女掙紮起來,臉頰紅得像秋日枝頭高掛的林檎果,飽滿而嫣紅,看著生動可愛至極。
她這般掙紮捶打著身後的男人,先不幹的卻不是寧煙嶼,而是他們身下的這匹威風凜凜的汗血馬,它來回走動幾步,擺動著矯健的前蹄與後蹄。
師暄妍惜命得很,再也不敢胡亂動彈,只用眼睛剜他。
寧煙嶼握住她的柔荑,溫聲道:“我把用物都準備妥當了,雖說我的心意隨意你辜負,但師般般,你難道不想在這天地之間,枕著星鬥而眠麽?”
師暄妍被他說得,反倒自己有些不舒服起來。
其實,太子殿下一直在試圖討好她、對她好,她又不是傻子,如何能感覺不到,只是她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她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現在他說,她可以隨意辜負他的心意,莫名地戳中了她心的那塊柔軟之處,愧疚在漫延。
“寧恪。”
太子妃又叫他的名字了。
語調平靜,是好商好量的意思。他現在已經很懂她。
太子殿下眉梢微微上揚,眼角壓住了一點瀲灩的光華,故意散漫地回應:“嗯。”
懷中女子怯怯地擡起烏眸,看了一眼滿臉正色的太子殿下,幽幽地道:“你要在放鷹台……那樣嗎?”
她聽說,那放鷹台有一個傳聞,是佛陀降生之所,佛陀曾割肉飼鷹,舍身成仁。
如此禁忌之處,他要在那裏……那樣嗎?
寧煙嶼故意逗她:“哪樣?”
放鷹台下,春草漫生。
一如此時少女亂糟糟的心跳聲。
她聽到自己遲疑著說道:“寧恪,你別裝傻了。”
柔軟的聲音裏,含了一點點懇求的味道,她濃密而長的睫毛在此刻微微發抖。
周遭的空氣充滿了曖昧與黏膩的氛圍,在春風拂動春草間,兩顆心離得前所未有的近,被同樣一股潮濕的霧氣所包裹著。
寧煙嶼抱住她腰,薄唇靠向她的臉頰,試探:“那你想嗎?”
少年金相玉質,清沉的嗓落在她的耳畔。
“師般般。”
是引誘,亦是垂憐。
他是很想。
但若她不同意,他不會強迫她。
而她,心跳早已經急成了馬蹄下狂亂的荒草。
臉頰上全是他說話時流竄而來的熱息,含著蘭草淡淡的芬芳。
師暄妍閉上了眼睛。
被一股無法回應的愧疚所支使著,心中唯有一念——不妨就補償他一些。
“我……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