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頁)
這寢屋裏實在太暗了,大抵江夫人從未覺著府上還有柳氏這麽個活人,也不管這人已經半只腳踏進了黃泉路。
師暄妍讓彭女官入內,壯開聲勢。
“江夫人。”師暄妍一聲疏離冷淡的“江夫人”,喚得江夫人怔住,她頓時手腳冰涼。
師暄妍深鎖遠山眉:“為何柳姨娘房中這般黯淡,她病得厲害,可這間院子不朝陽也便罷了,屋內陰暗濕潮,連炭火也沒有,蠟燭也不過短短幾根?難道柳姨娘在府上,沒有一點份例麽?”
江夫人被她喚一聲“江夫人”,再被她毫不留情地一質問,登時傻了,怎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胳膊肘往外拐,為了個賤婢對自己大呼小叫。
難道,果真是自己克扣了柳氏的份例,師暄妍還要為了個下賤妾室,與自己大動幹戈不成?
柳氏出身不好,是師遠道年輕時荒唐鑄下的錯誤,她自己也骨頭賤,大著肚子進來的侯府。
這些年,江夫人能容忍她在侯府有個遮風避雨之所已是開恩了!
江夫人眼風直抖:“你竟為柳氏質詢為娘?”
師暄妍道:“我已從族譜中被除名,江夫人,如今你名下之女,是江晚芙。”
江夫人氣急攻心:“不過一姓名罷了,你阿耶要除你的名,是我百般攔阻,現在也添回來了,你還是我師家之女。你先前懷孕時不肯說這是太子的孩兒,弄出誤會來,你阿耶這才怒不能遏,一時沖動……”
師暄妍冷眼睨著她說這些文過飾非之語,心上已無一絲波瀾。
“往事已休,我不願提,”師暄妍將雙手籠在袖中,寒漠地道,“如今我只問,柳姨娘的份例在哪兒?為她看診的醫工又是何人?”
江夫人也不會把他人的過責攬在自己身上,視線調向林氏。
林氏心虛,黯然想退場,師暄妍語調高昂:“是二房私吞了柳姨娘的份例?”
林氏中氣不足:“二娘子,你縱然現在是太子妃,可、可你也不能血口噴人!”
師暄妍了然,朱唇輕挑:“原來是我說對了。”
林氏與韓秦桑相仿,都貪心不足,享用著二房的月例還不夠,還要往裏掏,掏長房江夫人的她自是不敢,可若欺淩到一個無錢無勢無可依傍的柳姨娘身上,江夫人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她們作踐罷了。
在江夫人心裏,有一道自己畫下的圈,圈內的,她縱是掠奪,也要占為己有,圈外的,她親眼目睹了毀棄,也在所不惜。
開國侯、江晚芙是在圈裏,若要再算,便還有她十七年來素昧謀面的大哥。
至於她自己,師暄妍自覺在江夫人這裏,算是卡在這圈上,進不得,也退不是。
江夫人用一點表面功夫的“母愛”,妄圖試作風箏繩,將她牢固地拴在這裏。
然而風箏見過了墻外的春色,終於不再稀罕腳下只能俯瞰,才能看到零星一點的微渺芥子。
師暄妍道:“林夫人,你二房的賬上,可曾做好?”
林氏被她嗆住,臉頰憋紅了,心虛道:“你、你莫誣賴我,我二房可不管你們長房的事!”
師暄妍輕笑一聲,吩咐身後彭女官:“內使,去請開國侯府的家主,讓他來查一查二房的賬目,怕是這些年,不僅僅貪了柳姨娘的月例吧。”
林氏見彭女官果真要去,氣得跳腳,心想這個外人,怎敢在自己地頭上撒野,跳將起來便要給彭女官耳光。
“放肆!”
豈料到彭女官是禁中出來的,眼疾手快,林氏的耳刮子沒落在彭女官臉頰上,反倒是彭女官反手一巴掌,氣沖霄漢地甩在林氏的臉上。
林氏多年保養的臉,嫩得像一塊新鮮豆腐,被一巴掌打得臉又紅又腫,她驚呆了。
彭女官先發制人:“吾奉太子妃之命,請貴府家主調查二房賬目,夫人方是放肆!”
說罷,彭女官頭也不回地便走出了寢屋,率領三四個嬤嬤亟去請開國侯。
林氏僵直了發麻的背脊,兩眼掛滿恐懼,指望江夫人救命,自是不可能的。
江夫人多年旁觀二房與三房貪墨銀兩,本就是等著看她們鷸蚌相爭、互有死傷,難道,她還真如外頭盛傳的那般大度慈悲不成!
師暄妍在這屋中視線逡巡,道:“此處濕潮陰冷,最不適宜肺癆病人安養,如侯府不能為姨娘另置溫暖幹凈的住處,不妨,我今日帶走柳氏,也省得侯府坐看人亡,還要花錢置厝,如何?”
三房的出來了,有些難言之隱地望著師暄妍:“般般,可是這柳氏,與你有什麽關系呢,你把她帶走,這,這於情理不合啊,不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