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3頁)
師遠道冷冷覷著她:“你若不想嫁人,便只管跟你的親阿耶回洛陽去,與你那個早已蹲了大獄的阿母團聚。”
江晚芙被唬住了,愣愣地不敢再發一句聲。
江夫人是想為江晚芙覓一個好人家,可這般草草出嫁,如何能挑選良婿。
夫君做了主張要劃掉江晚芙的姓名,那她便是罪犯之女,一個犯了事的婆子的女兒,還能攀附得個什麽好親事?
可家裏的大事都是夫君做主,便是江夫人也無權置喙分毫,她掩了掩淚花,低低地哭泣出聲。
直到現在,她都不願相信芙兒是個壞孩子,怎麽會呢。
師遠道冷口命令:“來人,送江晚芙到君子小築去。”
左右便來叉起江晚芙,任憑她如何哭訴,如何求饒,師遠道那一顆心硬得同鐵一樣,堅決不再回心轉意。
細想來,這麽多年,他對江晚芙的疼愛,只不過是因夫人而愛屋及烏,男人對於自己血緣無關的孩子,能有多少真情?
更何況他每日事務龐雜,與江晚芙相處不多,就連相伴之情,也不甚深刻。
他見夫人甚為疼愛這個來之容易的小女兒,他便也隨聲附和。
一則是取悅於夫人,二則是,倘或他流露出一點對般般的在意,就生怕夫人會想起般般,又要鬧著違抗聖意,將般般接回來。
這個抱來的女兒他了解不多,只覺她嬌柔可人,愛撒嬌,對自己分外親切,便也心裏頭認下了這個女兒。
但今天推翻了以前所有認知,師遠道把他為數不多的“真情”收了回來,再看江晚芙,沒了一點惻隱之心,縱然她嚎啕著被拉扯出門,師遠道也終於不再被“父女之情”所裹挾。
他頭痛萬分地癱倒回座椅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人拎著一只金絲籠,憂心忡忡地進來了:“家主,這只嬌鳳這兩天不進水米,好像快死了。”
師遠道余怒未平,拍案道:“一只鸚鵡的死活,也要來問過我嗎!”
下人委屈巴巴,不敢反駁,只想說,以前家主可疼愛這只鸚鵡了。
這嬌鳳會說得一口俏皮話,常常逗得家主哈哈大樂。
可不知怎的,鸚鵡後來自閉了,鳥嘴同上了鎖一般,再也不開口說一句話。
自閉的鸚鵡失去了討人喜歡的本領,很快地,便被師遠道撂在一旁置之不理。
下人也是想起往昔家主也有抱著鳥籠愛不釋手的時候,想著嬌鳳臨終前,能得家主一聲關懷也好。
師遠道瞧了只是來氣,正恐沒個撒氣的地方,看到那只色彩斑斕的鳥兒,伸手打了過去,直把金絲籠篾給打掉在地。
籠子自地面翻滾了幾圈,那只蔫頭蔫腦的鸚鵡也翻滾了幾圈,落在地上,嘔出一塊黑物來。
這黑物一經嘔出,這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撲扇起輝煌的翅膀,張嘴便嘎嘎叫:“師暄妍,小賤人!師暄妍,小賤人!師暄妍……”
師遠道一怒之下,差點兒上前要踩死這鳥。
飼養嬌鳳的下人急忙來攔著,並道:“家主息怒!家主息怒!它只是一只畜牲,怎會說這話,這只是學舌……”
師遠道冷靜下來。他想起,這只鸚鵡原先是掛在西廂的。
那裏每日出出進進的,只有江家幾人。
那鳥仍在不知死活地高叫著:“師暄妍,小蕩.婦!師暄妍,小蕩.婦!”
師遠道怒意填胸,對江夫人道:“你這些年倒貼錢也要扶持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可是你看他這一家子是些什麽牛頭馬面,表面上一口一個‘般般’,唯恐不周到,背地裏,他們是怎麽對般般的!我現在忽然想起,當初般般進京之前,江拯給我寫了一封信,信呢?”
江夫人最是寶貝這個弟弟,那信已經被作為家書妥帖收藏起來了。
江夫人也不曾想到,江拯夫婦竟還有兩副面孔。
她喃喃道:“那麽說,般般回來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是她錯信了弟弟,冤枉了親女兒。
江夫人兩眼失了光澤,怔怔地落下淚來。
般般……她苦命的女兒。
原來多年來,她吃的只有苦,渡的只有劫,而她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了,竟然對一個虐待自己親女兒的人的女兒,掏心挖肺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