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3/3頁)
就著晨曦的光澤,寧煙嶼把上身稍稍傾開一些弧度,凝視著身下少女的倩影,只見她長長的上翹的眼睫之下,掛了兩團淡淡的烏青。
像是昨夜未能睡好,才剛剛歇下。
寧煙嶼揉了一下自己還有些酸脹的頭,回憶起了昨夜的一些事。
姑母千秋宴上發生的一切,他都還記得一清二楚,但出了千秋宴,上馬車之後,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卻偏偏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若定要強行深想,便感到無比頭痛。這便是飲酒的壞處。
昨夜的確不該貪杯。
寧煙嶼見到她眼下的烏青色,便不敢再打擾了她難得的好眠,起身下榻。
春纖與夏柔等到天色大亮,見太子殿下神清氣爽、容光煥發地自寢屋裏出來,兩人一同迎了上去。
寧煙嶼道:“早膳孤不在行轅用了,東宮有些要務亟需處置,太子妃問起,照實說。”
兩名婢女記下了,春纖見太子擡步要走,忽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忙喚住了殿下。
寧煙嶼回眸,只聽侍女道:“太子妃昨夜吩咐過奴婢,替殿下在爐上煨一盞醒酒湯,等殿下醒了便喝,能消解酒醉帶來的頭痛,殿下要出門,還是吃了醒酒湯再走吧?”
他的腳步聽到了“太子妃”便頓住了,聽完之後,太子殿下矜持地壓下了上揚的唇角,低低地向侍女問道:“昨日從宴席上回來之後,太子妃照顧了孤一夜?”
還讓人替他準備了醒酒湯?
雖說不是親手熬的,但情意他受到了。
殿下的俊臉極其難得地抹上了淡淡的粉紅,眉目之間多了幾分少年人身上常見的忸怩。
春纖心思單純,照實點頭:“馬車上太子妃看顧著殿下呢,殿下回到行轅時已經睡著了,幾個率衛將您扛上的床榻,剛上床榻,便吐了,穢物吐了太子妃一身,直把太子妃身上的羅裙都弄臟了,太子妃直皺眉頭,說身上都是味兒,便到凈房裏去,洗了好久,過了醜時才真正歇下來。”
“……”
原來不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一夜。
而是,他吐了?
而她嫌棄他,洗了一夜的澡!
太子的臉色由粉轉紅,又由紅轉白,雙手藏在蟒紋大袖底下,頃刻就尷尬地攥成了拳。
原來是他又聽岔了意,自作多情了一番。
也是啊,師般般昨日還對他愛答不理,哪能一夕之間就轉變了心意,他是操之過急,太想教那個小娘子惦著了,居然在兩個侍女面前露了相。
夏柔呢,比春纖到底是稍稍心思玲瓏些,看春纖嘴笨不會說話,急忙上來找補:“殿下,太子妃照顧您許久,殿下也只嘔了那一回,後來便安靜入睡了,太子妃才放心去梳洗浴身。”
夏柔是好意,可惜太子已不買這賬。
行了,寧煙嶼把自己上下看一看,可能確實有幾分風流俊俏,但師家小娘子卻偏不是個中意皮相更甚於內裏的膚淺之人,要說內涵,可能他還修行不深,不能教太子妃滿意罷!
時日還長,蕃商之事尚未了結,背後的漢王謀事在即,他若整日一心鉆研男女之情,將長安置於險境,何能稱為儲君。還是等穩固了政局,能掙得一個太平清明的局面,再來與小娘子探討長久之事。
至於昨夜,那便過去吧,想來他也沒說什麽要緊的話,小娘子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太子殿下吃了醒酒湯,步如流星地去了。
日曬花梢,鶯歌穿過重重深巷,驚破了此間春色。
暖黃的光暈被卷起的畫扇,揉得均勻而和煦,散落於窗內,照著紫檀木香案上煙氣不盡的金獸爐。
榻上正睡意香甜的小娘子,無人知,她昨夜想了寧恪的那些話,想了足足一夜。
她是否該,徹底忘記他曾帶給她的不幸,全心接納如今的寧恪?
最重要的——
她,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