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年左右建的老拆遷房,往往會將底層劃成十幾間兩三平米的小車庫,供住戶停放自行車、電動車,或是堆放雜物。

厚重的鐵皮門敞開著,外面傳來何嬸打電話的聲音。裴宴停了幾句,確定她的說辭跟之前自己安排的一樣,這才蹲下來幫裴珠檢查餛飩車。

長一米五,寬半米的餛飩車,擺在電動三輪的後座綽綽有余,上面有兩個放煤氣灶的空缺,一個放煤氣罐的架子,還有一排從不銹鋼桌面延伸出去,用來擺小料的方形不銹鋼盒。

“沒生銹,輪子也都好使,”裴珠站起來,“裝上煤氣灶和煤氣罐,就能直接用。”

門外打電話的動靜停下。沒一會何嬸過來:“宴宴,我照你說的,沒提你名字,只說我有熟人想去熙來街擺攤,托我請他們夫妻吃飯。”

“他們答應了麽?”

“答應是答應了……”何嬸欲言又止。

裴宴低著頭沒有察覺:“時間怎麽說?”

“就明天晚上。”

“那我早點睡,明早去買食材。”

裴宴上了樓,何嬸跟裴珠對視一眼,一模一樣的擔憂。

一頓飯而已,又不是送金送銀,雖然裴宴手藝確實好,但張經理也不大可能為了一頓飯,就跟未來上司對著幹。

何嬸嘆氣:“我剛沒忍心潑宴宴冷水。她還是涉世未深,想得太少。”

裴珠搖頭:“宴宴的性格,不試一次肯定不會放棄。不過,咱們還是得幫她挑好備選方案,免得她到時候被拒絕之後太難過。”

何嬸和裴珠非常肯定,裴宴這次請吃飯,多半白用功。去熙來街擺攤這事,肯定不可能。

裴宴不知道倆女人已經開始給她找退路,甚至都琢磨好怎樣安慰崩潰大哭的她。

她正忙著想明晚做什麽,才能確保打動張經理,讓他相信,她能大大增加他升職的可能。

熙來街的小吃攤租金很低,業績主要靠抽成。

賣得越好,抽成越高。最好的選擇,是擺攤時準備賣的食物。

“媽,”正巧裴珠開門進來,裴宴擡頭問她,“咱們家存款還剩多少?”

裴珠猶豫了一下,她不想刺激到裴宴,但等錢用完了怕是更刺激,還是說了實話:“除去下個月看病買藥的,只有三千不到。”

裴宴:“……”

她對自家經濟狀況有心裏準備。這兩天裴珠看病耗光存款,基本是裴宴拿一月工資勉強過一月。

但有準備是一回事,可這也未免太慘。

三千不到,加上她自己也只有小五百。

加起來四舍五入,那還是三千。

裴宴抹了把臉,把所有需要改造餛飩車的菜劃掉。

實在沒錢折騰。

她受身體狀況所限,廚藝還不如如在鼎盛時期一半,所以又劃掉了對刀工等技術要求特別苛刻的。

這樣劃下來,選擇只剩寥寥幾道。

裴宴轉了下筆,斟酌一會,在她最有把握的一道上打了個勾。

“渝州小面”。

洗澡時,不可避免地看見玉佩。

裴宴盯著玉佩上的祥雲。

既然姬憑闌回來宮裏,宮變的罪魁禍首——皇長子一黨應該已肅清得七七八八。

只是不知皇帝身體有沒有大礙,宮變來得急,太後第一時間被軟禁和皇帝隔開,也不知道這位對她一向多加照拂的老人有沒有跟皇帝一樣,被不肖孫子氣出個好歹來。

……還有姬憑闌。

她想起最後一刻看到的,他臉上神情,手指顫了顫。她閉上眼,努力壓下洶湧的情緒,一直到入睡,才勉強成功。

裴宴睡得並不安生。

夢中一個個模糊不清的面孔閃過,最後是一個身穿玄色帶金蟒袍的挺拔身影。

他面孔冷峻,眼中卻有一絲稀少的溫情。

“裴女官。”

裴宴猛地驚醒。

天還沒亮,她迷茫地在床上坐了一會,搖了搖頭起來洗漱,隨後下樓找了個空地,開始練一套她從個姓步的老太監那學來的拳法。

這套動作復雜,強度大得嚇人,但功效同樣可觀:強身健體自不用說,還能增強四肢力量。

這恰恰是一個廚子最需要的。

裴宴現在的體質跟古代不可同日而語,原先半小時不到能打完的拳法,慢吞吞做了一小時才勉強做完。

回去飛快沖了個澡,裴珠正巧買包子回來。

包子味道十分一般,好在裴宴餓得圂圇吞棗,沒閑工夫仔細品味。

裴珠等她吃完了,給她遞了杯豆漿:“一會我跟你一塊出去?”

裴宴要逛幾個地方,有人幫著看東西方便點:“好,一會去城北市場。”

“跑那麽遠?”裴珠訝異,“食材不是鎮上也有?”

“這邊選擇太少。”

電動三輪在晨曦中開了大半小時,到城北市場時正好六點半,天光大亮。

“城北市場”顧名思義,位於潯陽城北,是潯陽最大的農貿市場。這個點,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運貨的工人來來去去,進貨的小販步履匆匆,中間夾雜著攤主跟主婦討價還價的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