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愛非其道 一(第3/23頁)

“不好。”

“可好像很多醫生在用。”

“病人會非常痛苦。”他說,“你不能當病人沒有感覺。”

甄意心頭微微一顫,有些感動,有些溫暖。“還有什麼非藥物療法呢?”

“有很多已成體系的物理療法、心理療法,暗示、脫敏……另外,雖然適用范圍有限,但催眠療法很不錯。”

她想起那次在商場他對她小小的催眠:“那個要學很久吧。”

“嗯。”他已走到他的專用休息室,把門推開一條縫,又回頭,“甄意,你需要和誰說說話嗎?”他眼眸澄澈,嗓音清和,“你可以把我當朋友,醫生,隨你。”

甄意的心稍稍一絆,他都知道。朋友……嗎?

她微微一笑:“醫生模式吧。”

甄意靠在寬松柔軟的睡椅裡,神思朦朧。落地窗開瞭,紗簾輕飛,外面是綿延的草地。櫻花開到尾聲,風一吹,花瓣輕盈墜落,灑滿臺階和地板,落到她的腳邊。

“這一刻的感覺是什麼?”言格坐在旁邊的椅子裡,陪她望著窗外的藍天。

“很放松。”她閉瞭閉眼,又睜開。

“是哪一種放松?”

“像,累慘瞭之後,終於可以休息瞭。”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身體累嗎?”

“不,心裡很累,累得……累得想哭。”她極力穩住聲音。

言格側頭看她,她看著天上的白雲,表情凝滯。他輕聲問:“有什麼事讓你無法釋懷嗎?”

是什麼事呢?好像是遙遠的小學時代。火災後,媽媽雖然重傷,但幸存,躺在病床上。那天小小的甄意可以下地行走瞭。她坐在病床邊,有些害怕地看著媽媽,她的腿斷瞭一截,很可怕。媽媽嘶啞著說:“小意乖,看看醫院門口有沒有賣荔枝的,媽媽想吃荔枝。”

“哦。”她從凳子上滑下來,左手掛著石膏,笨笨地走到窗邊,踮著腳往外望。深城的街道綠樹成蔭,那麼漂亮。啊,她看見賣水果的瞭。

“有哩!”唔,她也想吃。

“去給媽媽買一點兒來。”

“哦。”她拿瞭錢,下樓去買荔枝。

一小袋,水嫩嫩的。她拎著袋子,一邊走一邊摳癢。左手的石膏好癢啊,撓撓,再撓撓。她想先吃一個,可一隻手剝不瞭,快點跑回去找媽媽。

突如其來,四周有人尖叫,什麼東西從樓上飛下來,砰的一聲,沉悶無比。她低頭一看,媽媽的眼珠摔出來瞭。下一秒,附近的大人沖過來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開。

還是先走好啊,留下的往往最痛苦。

言格問:“覺得媽媽的死和你有關嗎?”

“我不聽話,也不可愛,媽媽不喜歡我。不然,她應該舍不得跳樓。”

“不是,甄意。”他說,“人在孩童時期,想問題以自我為中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認為發生的事情必須有解釋,一旦解釋不瞭,就是自己造成的。可事情其實不是這樣。”

那個經歷無疑給甄意留下瞭不好的暗示:隻要不幸發生,便往自己身上拉責任。

“不是嗎?可這次……”甄意艱難開口,可酸澀苦痛的情緒堵住嗓子裡,讓她窒息。

她深深蹙眉,一閉眼:“如果我沒拆穿,宋依她或許不會自殺!”

言格無聲望著遠方,直到身邊的人呼吸又恢復平穩,才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你盡力做到最好,就足夠。至於結果,不要去責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甄意,你要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那樣柔和,對他的咨詢者。

她聽瞭他的話,眉心慢慢展開,隱約平息瞭一些。漸漸,她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櫻花樹發呆。

她疲憊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但我真的盡力。隻有我知道一路走來受到多少威脅阻礙,看到多少陰暗。我總告訴自己,這是我的職業,至少我能和那股勢力對抗。即使不做警察,我也要做一個好律師。一直以來我都這麼想,但這次我為真正的兇手辯護,想替她脫罪。現在回想,覺得茫然,好像有什麼被顛覆。同情她,想救她,又無法無視她是兇手的事實。”

言格聽完,問:“你一直都這樣介意兇手是誰嗎?”

“原本警察出身,職業病吧。”

“可你現在的職業是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