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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這證明她對你仍然有吸引力,”我說,依然在生氣,“她會利用你的同情心和憐憫心來捉住你,於是,今晚的情況還會重演!”

“依萍!”他捉住我的手腕,盯著我的眼睛說,“從明天起,我發誓不再到‘那邊’去了,除非是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對如萍他們背信,無法容忍你對我懷疑!依萍,請你相信我,請你!請你!”

他顯然已經情急了,而他那迫切的語調使我心軟,心酸。我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然後我擡起頭來,我們的眼光碰到了一起,他眼裏的求恕和柔情系緊了我。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把手插進他的手腕中,我們的手交握了,他立即握緊了我,握得我發痛。我們相對看了片刻,就緊偎著無目的地向前走去。一棵棵樹木移到我們身後,一盞盞街燈把我們的影子從前面挪到後面,又從後面挪到前面。我們越貼越緊,熱力從他的手心不斷地傳進我的手心中。走到了路的盡頭,我們同時站住,他說:

“折回去?”

我們又折了回去,繼續緩緩地走著,街上的行人已寥寥無幾。他說:

“就這樣走好嗎?一直走到天亮。”

我不語。於是,在一棵相思樹下,他停住了。

“我要吻你!”他說,又加了一句,“閉上你的眼睛!”

我閉上了。這是大街上,但是,管他呢!

三月底,我們愛上了碧潭。主要的,他愛山,而我愛水,碧潭卻是有山有水的地方。春天,一切都那麽美好,山是綠的,水是綠的,我們,也像那綠色的植物一樣發散著生氣。劃著一條小小的綠色的船,我們在湖面享受生命、青春和彼此那夢般溫柔的情意。他的歌喉很好,我的也不錯,在那蕩漾的小舟上,他曾教我唱一首歌:

雪花兒飄過梅花兒開,

燕子雙雙入畫台。

錦繡河山新氣象,

萬紫千紅春又來——

我笑著,把手伸進潭水中,攪起數不清的漣漪,再把水撩起來,澆在他身上,他舉起槳來嚇唬我,小船在湖心中打著轉兒。然後,我用手托著下巴,安靜了,他也安靜了,我們彼此托著頭凝視,我說:

“你的歌不好,知道嗎?既無雪花,又無梅花,唱起來多不合現狀!”

“那麽,唱什麽?”

“唱一首合現狀的。”

於是,他唱了一支非常美麗的歌:

溪山如畫,對新睛,

雲融融,風淡淡,水盈盈。

最喜春來百卉榮,

好花弄影,細柳搖青。

最怕春歸百卉零,

風風雨雨劫殘英。

君記取,

青春易逝,

莫負良辰美景,蜜意幽情!

這首歌婉轉幽柔,他輕聲低唱,余音在水面裊裊盤旋,久久不散,我的眼眶濕潤了。他握住我的手,讓小船在水面任情飄蕩。雲融融,風淡淡,水盈盈……我們相對無言,默然凝視,醉倒在這湖光山色裏。

四月,我們愛上了跳舞,在舞廳裏,我們盡興酣舞,這正是恰恰舞最流行的時候,可是我們都不會跳。他卻不顧一切,把我拉進了舞池,不管別人看了好笑,我們在舞池中手舞足蹈,任性亂跳,笑得像一對三歲的小娃娃。

深夜,我們才盡興地走出舞廳,我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仍然想笑。回到了家裏,我禁不住在小房間內滑著舞步旋轉,還是不住地要笑。換上睡衣,拿著刷頭發的刷子,我哼著歌,用腳踏著拍子,恰恰,恰恰恰!媽媽詫異地看著我:

“這個孩子瘋了!”她說。

是的,瘋了!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可以讓人瘋:愛情!

這天,我和何書桓去看電影,是伊麗莎白·泰勒演的《狂想曲》,戲院門口擠滿了人,隊伍排到街口上,“黃牛”在人叢裏穿來穿去。何書桓排了足足一小時的隊,才買到兩張票。前一場還沒有散,鐵柵門依然關著。我們就在街邊閑散地走著,看看商店中的物品,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等待著進場的時間。

忽然間,我的目光被一個瘦削的男人吸引住了,細小的眼睛,短短的下巴,這就是雪姨那個男朋友!這次他沒有開他那輛小汽車,而單獨地、急急忙忙地向前走,一瞬間,我忽發奇想,認為他的行動可能與雪姨有關,立即產生一個跟蹤的念頭。於是,我匆匆忙忙地對何書桓說:

“我有點事,馬上就來!”

說完,我向轉角處追了上去,何書桓在我後面大叫:

“依萍,你到哪裏去?”

我來不及回答何書桓,因為那男人已經轉進一個窄巷子裏,我也立即追了進去。於是,我發現這窄巷子中居然有一個名叫“小巴黎”的咖啡館,當那男人走進那咖啡館時,我更加肯定他是在和雪姨約會了。我推開了玻璃門,悄悄地閃了進去,一時間,很難於適應那裏面黑暗的光線,一個侍應小姐走了過來,低聲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