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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好,你們一定也過得很好很愉快吧?”

“當然,”爾豪說,“我們這裏沒有人裝病裝死。”

我有些生氣了,但我仍然在微笑。

“如萍在家嗎?我特地來找她的,”我怡然自得地說,“我預備十月結婚,考慮了很久,覺得還是請如萍作女儐相最合適,如果她在家,我要和她商量商量!”

我這一棍夠厲害,爾豪頓時漲紅了臉,他伸著脖子瞪著我,像只激怒的公雞。好不容易,他才壓制著怒氣,吐出三個字來:

“不要臉!”

“不要臉?”我笑了,憤怒使我變得刻薄,“這屋子裏倒是有個很要臉的女孩子,正躺在醫院,為了打掉沒有父親的孩子!”

爾豪的臉色由紅轉青,停了半天才點點頭說:

“依萍,你的嘴巴夠厲害,我承認說不過你!但是,別欺人太甚!”說著,他轉身向屋子裏走去,走到客廳門口,又轉回頭來,慢慢地加上一句:“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知足一點吧!”

我望著他隱進屋裏,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但,接著我就擺脫了他所加予我的那份微微的不安,大聲地叫:

“爸爸!在家嗎?我來了!”

爸爸幾乎立刻就出來了,夏天他總喜歡穿長衫,一件府綢長衫飄飄灑灑的,滿頭白發,再加上那支煙鬥,他看來竟有幾分文人的氣質。在不發怒,而又不煩惱的時候,他的面色就慈祥而緩和。我找不到挨打那天所見到的殘忍兇暴了,現在,在我面前的是個安詳的老人。他望望我,滿意地地笑笑:

“不錯,復元得很快。”

我坐在爸爸的對面,心中七上八下的轉著念頭。我要不要把雪姨的秘密告訴爸爸?我要不要再去搜集更多的證據?凝視著爸爸那皺紋滿布的臉龐和泰然自若的神態,我又一次感到心情激蕩。爸爸!他是我的親人,還是我的仇人?報復他?打破他原有的安詳歲月?在他慈祥的目光下,我竟微微地戰栗了。為什麽他要對我好?但願他仍然像鞭打我那夜一樣,那麽,我不會為了要報復他的念頭而感到不安……

“依萍,你愛音樂?”爸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潮。

“唔。”我哼了一聲。

“音樂有什麽好?”爸爸盯著我。

哦,爸爸!他是在找話和我談嗎?他是想接近我嗎?難道他真的像何書桓所分析的,在“討好”於我?我要報復這樣一個老人嗎?我?

“殘忍、狠心、壞!”這是何書桓說的,我真是這樣嗎?為什麽我學不會饒恕別人?我望著他,意志動搖而心念迷惘了。

“你在想什麽?”

“哦,我……”我正要說話,雪姨從裏面屋裏出來了。她顯然是聽到了我的聲音而跑出來的,從她蓬松不整的頭發和揉皺的衣服上看,她的午睡是被我所打斷了。她筆直地向我走了過來,我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豎著眉,瞪大了眼睛,其勢洶洶地站定在我前面,指著我:

“好,依萍,我正想找你,你倒來了!我們今天把話說說清楚,如萍什麽地方惹了你?你要男朋友街上有的是,你不會去找,一定要搶如萍的未婚夫?好沒見過世面!別人的男人,你就認定了!你沒本事自己找男人,只能搶別人的是不是?”

我愕然地望著雪姨,看樣子,我今天是來找罵挨。雪姨的話仍然像連珠炮般射過來:

“你有迷人的本領,你怎麽不會自己找朋友呀?現在,你搶了如萍的男朋友,就跑到這裏來神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們如萍規規矩矩,沒你那一套尋死尋活撒癡撒潑的玩意兒,我們正正經經……”

“雪琴!”爸爸忍耐不住了,“你吵些什麽?”

雪姨不理爸爸,繼續指著我說:

“你真不要臉,你要拉男人,為什麽不到街上去拉,拉到我們這兒來了……你根本就是個小娼婦……老婊子養出來的小婊子……”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訝更勝過憤怒,有生以來,我還沒有聽過這麽粗野下流的話,雖然我知道雪姨的出身低賤,但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麽沒教養的話來。我還來不及開口,爸爸就大吼了一聲:

“雪琴!你給我住口!”

雪姨把臉轉過去對著爸爸,她的目標一下子從我的身上移到爸爸身上了。她立即做出一副撒賴的樣子來,用手叉著腰,又哭又喊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眼睛裏只有依萍一個人,我們娘兒幾個全是你的眼中釘,你不給我們錢用,不管我們吃的穿的,大把鈔票往她們懷裏塞……依萍是你的心肝,是你的寶貝,是你的親生女兒!爾豪、爾傑、如萍、夢萍全是我偷了人養下來的……”

我聽著這些粗話,在受辱的感覺之外,又有幾分啼笑皆非。偷了人養下來的?無論如何,總有一個是偷了人養下來的。爸爸站了起來,他顯然被觸怒了,豹子的本性又將發作,他兇狠地盯著雪姨,猛然在茶幾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上的一個茶杯跳了跳,滾在地下打碎了。爸爸吼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