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噢,萬皓然還有個妹妹?”

“是的,她叫萬潔然,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爾旋靠在桌背上,望著她。“萬家一出事,家產、工廠、朋友……全都沒有了,他們全家搬到內湖的工廠區,一間違章建築的木屋裏,萬皓然的母親給那些工人洗衣服……來維持一兒一女的生活。於是,萬皓然成了我們的鄰居。”

“你們都看不起他,因為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不要說‘你們’,我和萬皓然一直很陌生,我們不同班,從來沒有機會成為朋友或是敵人。但是,萬皓然確實在歧視和屈辱下長大,他沒有朋友,他受盡嘲笑……這養成了他憤世嫉俗、仇恨一切的個性,不到十二歲,他已經被送進少年組管訓了好幾次,十五歲,他長得又高又大又結實,他學會了唱歌,彈一手好吉他。十八歲,他用拳頭去闖天下,他被高中開除,闖了一大堆禍,包括——使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懷了孕……”

“我不相信!”雅晴打斷了他。“你把他說成了一個地痞流氓!但是,他不是的,他有感情有思想有深度,你們沒有一個人嘗試過去了解他!”

爾旋住了嘴,他注視她,好深切好深切地注視她,他的眼神怪異而臉色陰沉,半晌,他嘆了口氣,低沉而沙啞地說:

“你真的像桑桑!這句話,桑桑也對我說過!”

“所以他愛桑桑,所以他對桑桑不能忘情,因為桑桑是唯一一個不歧視他而了解他的人。但是,你們扮演了上帝,你們拆散了他們!逼死了桑桑。你曾經說,萬皓然已經結婚了,事實上,萬皓然並沒有結婚,對不對?”

他繼續盯著她。

“不錯,萬皓然沒有結婚。”他沉聲說,“你到底要不要聽那個故事?”

“好,”她忍耐地握著茶杯,“你說吧!”

“萬皓然提前入伍當了兵,從軍隊裏回來,他曬得更黑,身體更壯,性格更堅定,吉他彈得更加出神入化。他去一家小倶樂部彈琴唱歌,風靡了無數的女孩子。如果他好好地向娛樂事業上走,他可能巳經成為一顆超級巨星。但是,他沒有。他從來不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連續工作兩個月以上,他不敬業,不愛工作,他認為工作本身,就是一個‘監牢’,只要他賺夠了吃飯錢,他就開始遊手好閑……不,雅晴,別打斷我。我無意於攻擊萬皓然,他有他的哲學,他的人生觀,他的生活方式。我們根本無權說他是對或是錯。在另一方面,他侍母至孝,他不許他母親再工作,他奉養她,早上給她的錢,晚上又拿走了……因為他自己用錢如水,他母親只得瞞著他,仍然給人洗衣服。”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當桑桑和他戀愛之後,我們不能不調查他。”

“好吧,說下去!”

“桑桑十六歲那年認識了他。他教桑桑彈吉他,教她唱歌,教她認識音樂,教她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桑桑迷上了吉他,迷上了音樂,迷上了歌唱,最後,是瘋狂地迷上了萬皓然。”

雅晴專心地傾聽著,專心地看著爾旋。

“桑桑高中畢業,就向全家宣布,她要嫁給萬皓然,這對我們全家來說,都是一顆不大不小的炸彈。我們反對萬皓然,並不完全因為他的家庭背景,主要是,他和桑桑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完完全全不同的世界。桑桑是被寵壞的小公主,萬皓然是桀驁不馴的流浪漢,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怎麽可能幸福?但是,桑桑執迷不悟,在家裏又哭又叫又鬧……說我們對他有成見,說我們歧視他,說我們不了解他……就像你剛剛說的。”

他停了停,雅晴默然不語。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奶奶說話了。她說:去找那男孩子來談,我們要了解他,幫助他,如果桑桑一定要嫁給他,我們最起碼該給他機會。於是,有個晚上,我和爾凱去到萬家的小木屋,去找萬皓然,那一區全是違章建築,又臟又亂又人口密集,我們的心先就寒了,搞不懂如何能把桑桑嫁到這種地方來。好戲還在後面呢,我們找到了那小子,他正和一個工廠裏的女孩躺在床上,小木屋既不隔音,也沒關好門,我們推門進去,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雅晴睜大了眼睛深吸了口氣。

“我不相信!”她簡單地說。

他注視著她,眼底有層深刻的沮喪和怒氣。

“不相信?去問萬皓然!”他低吼著,“這家夥有一項優點,他從不撒謊!去問他去!”

雅晴頹然地垂下了眼睛望著茶杯。

“後來呢?”她低問。

“我當場就和萬皓然打了一架,我把他把床上揪下來,兩個人打得天翻地覆,然後,我問他,怎麽可能一方面和我妹妹談婚嫁,一方面和別的女人睡覺!大哥也氣瘋了,他一直在旁邊喊: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後,萬皓然大笑了起來,他笑著對我們兄弟兩個說:‘老天!誰說過要娶你妹妹?她只是個夢娃娃,誰會要娶一個夢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