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第2/5頁)

這種場面話,何貴妃平淡一笑,不往眼裏去。他們奉承她才是應該的。

她坐回馬車,威嚴的聲音傳出車外:“既如此,請高縣令帶路,咱們進縣衙去說。”

高縣令趕緊騎上馬,在前面帶路;後面跟著尚書台的車隊和長長的護衛;一眾豪紳客人則跟在最後,彼此議論著。

乍然見到了“京門四姓”中的何家公子,太後堂侄,他們實在難抑興奮之情。

“我知道了!高縣令是這麽個意思,”有人拍了拍腦袋,解釋道:“原來如此,難怪陛下叫柳大將軍帶著行台來並州,還來了這麽多貴人。”

現狀是,皇帝的外公、舅舅都故去了,沒個外戚依仗,這些年才被太後打壓。

眼下好不容易並州出了戰機,當然要將自己的表兄弟送來歷練歷練,扶持柳家的外戚了。

然而皇帝想扶持自己的外戚勢力,太後肯定不答應。在各種角力博弈下,最後達成幾方妥協,何家就送來了何賜學,跟著去行台。

何家既然插手進了大行台,謝家、武家估計都不答應,皇帝也有攪亂水的意思,所以其他家族也紛紛把自己族中子弟送了來。

做出這番猜測的人,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有政治智慧了有木有。

“是這個理啊。”其他人點頭附和道。他們寧願相信,這些達官顯貴同時來到並州,是出於政治平衡和爭鬥;也不肯相信他們是各家族聯手、團結起來應對外侮。

正議論著,就來到了高朔縣的縣衙,衙內酒席已經擺開了。

何賜學代表行尚書台來巡檢,高朔縣衙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麽高規格的欽差,只好將酒宴辦在縣衙。又擔心坐不開,遂將院子墻都拆了,調來全縣衙役差吏來值守。

何賜學當仁不讓坐上位,其他一百多號豪紳一路坐到了院子裏。何賜學帶的護衛冷著臉,將院子外的差役趕走:“何大人身份貴重,為防刺客,附近不能有其他持械人等!”

這顧慮於情於理倒也說得通,關鍵是沒有人敢逆著行台做事,於是衙役差吏們聽話地退下了。何賜學的護衛們則不動聲色,將院子圍了起來。

他們穿著厚甲,背上是弩-箭,手中是小型連發弩,高壯的身子矗立在周圍,像是一堵墻,不但威懾,甚至充滿壓迫。

這樣肅殺,院子裏吃酒的豪紳們也坐不住了。這一點也沒有被保護的感覺,反而是猛虎環伺好嗎。

“周兄啊,我怎麽總覺得……總覺得……這些守衛,來者不善啊?”有個膽小的胖子悄麽聲問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瘦長中年人蹙著眉掃了一眼,也覺得瘆人得慌:“行台的大人出巡嘛,可能陣仗比較嚇人吧。他們主人不還在上面跟咱們喝酒呢。”

“可附近……只剩何大人的守衛了。縣衙的守衛呢?”

他們才發現,衙役們不知何時早已被調走。

“真刀實槍,是怪嚇人……”

這樣遠的距離,何賜學在高高的主位上祝酒,院子裏的人什麽也聽不見,周圍還被重甲兵圍著,一點吃菜喝酒的心情都沒有,總擔心下一瞬就被射成篩子。

他們仰頭,遠遠看著那位何大人與縣令談笑風生,有人害怕,竊竊道:“該不會是鴻門宴吧?”

“罷了,權當是想多了……”

“想多了什麽?尚書台的人到並州來就罷了,把咱們召來,是圖的什麽?”

不知道何賜學說了什麽,衙內屋子裏忽然哄鬧了起來,前面的人不斷交頭接耳傳話,看得院子外面的人也急切萬分。終於將話傳到了後面:“能圖什麽,朔方的囤糧不夠了!”

“怕撐不過冬,讓咱們出糧食!就是討上供!”

“上供……什麽?出糧?!這這這,我出不了!去年重陽逢霜降,連著兩年我那裏收成不好了……”

“屁話,收成好,西魏還能來打咱?哪次不是吃不上飯了跑來搶?就你收成不好,我還凍死了幾十匹馬呢。”

這下可好,得知了何賜學來的真正目的,再看四周虎視眈眈的重甲護衛,眾人頓時有些不寒而栗。

——何賜學是來伸手問他們要錢要糧的!

可是就算鴻門宴,那也至少該先禮後兵吧?這何賜學是怎麽回事,上來派了一堆精銳重甲兵,直接把院子圍了起來,連禮都沒有,手裏拿著連發弩,就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這是耍流氓嗎?還有比這更流氓的嗎?

這些沒有見識的鄉紳們此時還不知道,還有個人叫柳不辭,他沒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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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貴妃端坐在主席位上,挑著眉看下面的人亂糟糟地議論,驚恐有,憤怒有,而她施施然坐著,絲毫不為所動,也不在意他們的喜怒。

她恍惚是回到了宮宴裏,不再是坐在下面祝酒的貴妃了,她此刻是坐在皇帝該坐的主位上——這裏視野真好,一目了然,底下的人動作神態盡收眼底,她覺得自己無形中仿佛變高了,也似乎是旁人變得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