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第3/10頁)

歡喜的小孩上了車,探過頭去叫了聲“吳叔叔好”。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吳佐看看諸航鐵青的臉,知道戀兒又闖禍了,刮刮戀兒的小鼻子,摸摸頭,讓她乖乖坐好。

“媽媽,我們去買飛機吧!”戀兒不怕死地要求道。

戀兒是典型的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小女生,去商場,布偶什麽的,她從來視若無睹,倒是槍、機器人、飛機,一看到,腿就邁不動。開學前,諸航答應過她,好好上學,就帶她去買飛機。這事,她記得很清楚。

諸航真想為戀兒的無畏無懼拍手叫好,她強作

和風細雨:“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買,好嗎?”

戀兒瞅瞅還很燦爛的斜陽,想了想,大度地答應了。開車的吳佐同情地從後視鏡裏瞥了眼戀兒。

禮貌地向吳佐道了謝,讓迎出來的唐嫂繼續做晚飯去,諸航把戀兒領進書房,關緊了門。戀兒不太明白媽媽為什麽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大大的眼睛眨個不停。

“卓亦心,你想做個好孩子還是做個壞孩子?”諸航卷起一張報紙,準備當戒尺用。

戀兒是聰明的,當媽媽用學名稱呼她時,就說明她做錯事了,雖然她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很識時務地高聲回道:“做好孩子。”

“隔壁的小西瓜上幼兒園中班,小紅花、小紅旗把家裏的墻都貼滿了。後面的小月餅上幼兒園小班,唐詩百首,從頭背到尾。戀兒會什麽呢?”

戀兒最討厭小西瓜和小月餅,一個剪著西瓜頭,看上去呆呆的,一個胖得像只圓球,才沒有唐嬸做的月餅可愛。“我會打仗。”

“最好最乖的孩子才能進軍隊,為國家站崗放哨、保家衛國。那些逃學、闖禍、無所事事、不學無術的孩子,最後只能一事無成。”戒尺握在掌心裏上下揮動,虎虎生威。

戀兒粉嫩的小嘴張了張,突地低下頭去,嘟囔道:“媽媽也不是好孩子。”

諸航火了:“你再說一遍?”

戀兒不服氣地瞪過去:“爸爸天天上班、加班,唐嬸洗衣、做飯,哥哥

上學、做作業,媽媽只會玩電腦。”言下之意,和她差不多。

諸航只覺得一口腥甜湧到喉嚨口,整個人差點沒暈過去。

當卓紹華推開房門,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的樣子。戀兒一扭頭,看到是爸爸,瞬間像顆出膛的小炮彈般撲過來,抱著卓紹華的雙腿,小臉仰起,一張嘴,委屈憋不住,哇地放聲號哭:“媽媽說戀兒是壞孩子,說戀兒無……恥。”畢竟小,“無所事事”這個詞太繞舌,她拗不過來,選擇用“無恥”來代替。

諸航氣不打一處來。帆帆小時候,她還沒有做媽媽的自覺性,一走就是很多天。戀兒從一出生,她可是一天都沒離開過,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她為此很驕傲、很自豪,覺得自己是天下最稱職的媽媽。沒想到,在戀兒眼中,她的形象渺小如斯,而經常不著家的首長,卻偉岸如高松。“你不僅是個壞孩子,還是個白眼狼。”哼,還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戀兒不懂白眼狼是什麽意思,本能地覺得不是好話,這下更加委屈,埋在卓紹華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卓紹華輕拍著戀兒的後背,柔聲哄著,俊朗的眉一邊上挑著,一雙黑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諸航。諸航被他看得更是火光熊熊,扭頭噔噔地上樓。

帆帆房間的門開著,俊秀的小男生坐在桌前,腰板筆直,正一筆一畫地練毛筆字。

虛歲才

七歲的帆帆,毛筆字寫得已經相當有造詣,行雲流水,波瀾不驚。他可以頭擡都不擡地在桌邊一寫半天,那種定力,不說還是個孩子,就連諸航也望塵莫及。

諸航都不知什麽時候把那個叫作“壞家夥”的小孩弄丟的,仿佛不久前還賴在地上嚷嚷著要她背著走路,一轉身,已是骨子裏透出矜持的小小少年,再大點,估計就像學生會裏的優等生一樣,禮貌而疏遠,斯文中帶有剛毅,天生的氣度不凡,讓她看著就想上去揍一通。

上學有什麽好?諸航在心裏偷偷地嘀咕。

其實不意外,無論面容還是個性,帆帆就是一個縮小版的首長。很公平,戀兒像她,可是戀兒崇拜首長、喜歡首長。

諸航覺得自己的人生太失敗了,她如此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到最後,倆小孩和她,像秋天和春天,沒一點關系。

戀兒六個月時,卓紹華從網絡奇兵副總指揮調任寧城軍區第一領導,軍銜升為中將。這次升職跨度很大,有點破格提拔的味道。不到四十歲的中將,軍區裏私下稱他為卓帥。卓紹華的壓力前所未有,上任三個月,回北京開會數次,硬是過家門而不入。戀兒周歲那天,卓紹華匆匆地從寧城趕到北京,蛋糕還沒端上桌,一通急電,他立刻飛回寧城。帆帆巴巴地追著爸爸的身影,戀兒小手在空中揮著,想要爸爸抱。那一夜,諸航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