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第4/10頁)

反側,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她給卓明和諸盈分別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們她決定把家搬去寧城。

卓明沉吟了下,說這樣也好。諸盈卻是無限擔憂,兩個孩子呢,你帶得過來嗎?

諸航很有自知之明,她說服唐嫂與自己同行。唐嫂的老公原先在苗圃工作,諸航想了下,也把他請過來工作。

寧城這邊的住所有北京住所的兩個大,前院住著警衛班和勤務兵,還有一位值班的副官,諸航和首長住在後院。諸航堅持前後院嚴格區分,她不是不配合工作,而是她認為家應該有家的樣子。警衛班和勤務兵們輕易不來後院,副官有事需要匯報,才會過來。有時候,諸航回家,看著神情肅穆、荷槍實彈的警衛,總有種錯覺——他們不像是保衛,而像是看守。

日子忙忙碌碌,也沒怎麽察覺,都來寧城兩年了。

諸航記得搬過來時,寧城剛進入四月,滿街飄著棕色的毛茸茸的東西,沾到皮膚,癢癢的。首長說那是法國梧桐的飛絮。法梧又稱懸鈴木,是起風的時候,法梧的樹葉翻動,像一串串輕吟的音符。

如果用文章的體裁來比喻寧城與北京,諸航覺得北京是一篇四四方方的議論文,而寧城是一篇筆調婉轉的散文,雖然它在歷史的長河裏也曾擔當過濃墨重彩的角色。

諸航的個性不適合散文,但一天天地讀,也就融進去了。寧檬取笑她為了家庭放棄自我,她反問道,難不成我要離家出走?

今天,諸航倒真有點沖動想離家出走。

諸航一生氣就去打遊戲,打得廢寢忘食、沒日沒夜。她從不打那種耗神又耗錢的大型遊戲,她玩簡單而又便捷、可以讓身心都得到發泄的“賽車”。駕駛著摩托車在電腦上瘋狂地飛馳,鍵盤、鼠標在她的手上飛快地切換。摩托車的速度一百八十邁,迎面而來的車輛在弧度裏閃過。一輛輛車被甩在身後,也有行人和警察。在一閃而過的瞬間,諸航用腳踹下警察,然後,得意地獰笑。

這是一種追風的感覺,很爽。

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她沒有擡頭。這種有禮有節的行為,一定是帆帆。戀兒通常是砰的一聲撞開門,然後,人是滾進來的。

帆帆手裏拿著本書,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下,是拼音版的《論語》。她氣得把身子別過去,背對著帆帆。小孩子不看漫畫,看這麽枯澀的書,他就這麽急著年老嗎?

帆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打開書,依著她的背,低下眼簾。

窗戶開著,香樟樹的味道很濃,那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和著晚風,幽幽地吹過來,讓傍晚這個時刻,莫名地寧靜、溫和起來。

一分心,節奏沒掌控好,摩托車翻下山坡,諸航憤怒地退出遊戲。“媽媽,我作業寫好了,你幫我簽下字。”帆帆輕輕道。

“讓你爸爸簽。”諸航賭氣道,誰讓你長得不像我。

帆帆不出聲,清亮的眼眸定定地看著諸航,看得諸航心裏直發虛。無奈,她起身跟著帆帆過去。帆帆沒上幼兒園,直接讀的小學。他們並沒有動用任何關系,而是帆帆的繪畫天賦早早地就入了寧城幾大名小的眼中,其中一所開出的條件就是破格虛六歲入學。算周歲,帆帆剛滿四歲,卓紹華不同意,諸航卻熱血沸騰,一口就應下了。

帆帆今年讀二年級,諸航看那生字,筆畫復雜得不行,她不滿地咧咧嘴,在字跡清逸的作業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帆帆仰起頭,對著諸航一笑,眼睛彎彎的,依稀有點當年“壞家夥”的影子,諸航忍不住俯身在他兩頰上各印下一吻。

帆帆大了,知道臉紅了,不過沒有推開諸航,乖乖地讓諸航抱著。諸航幫他換上睡衣,擰亮床前的小台燈。上學後,帆帆就不需要聽睡前故事了,他自己看書。不像戀兒,每天不聽篇“奧特曼打怪獸”,就不肯入睡。首長說戀兒骨子裏有著一種英雄主義,諸航覺得她就是精力太過旺盛。

浴室裏,不知首長說了什麽,戀兒笑得咯咯的。諸航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回房洗洗,也早早躺下了。剛合上眼,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一溜煙地過來,房門轟隆一下,身穿小碎花睡衣的戀兒撲在她床前,雙手托著下巴。那手像白乎乎的饅頭,手背上面各有四個小小的坑。

“媽媽,戀兒錯了。爸爸說你是個很厲害的人,也是好孩子,戀兒以後要向你學習。”說完,她不由分說地在諸航的臉上印上一個帶著口水的吻,然後,跑了。

諸航擦拭著口水,這算道歉?

床前站著一個人,成熟男性極富魅力的臉上一派溫柔,眼裏閃動著真摯深情的光,幾乎要把人溺死在裏邊。

諸航閉上眼,命令自己無視。“首長,明天我要出去找工作。”她要找一份光明磊落、很受人尊敬的工作,不然,以後她有什麽資格來鎮住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