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第5/10頁)

卓紹華在她身邊躺下,擡臂想抱她,她拂開他的手,往裏挪了挪,與他隔開一枕的距離。“諸中校……”卓紹華輕聲一嘆。

“不準叫我諸中校。”她算哪門子的諸中校,她是見不得光的諸中校。

房間裏陷入一片靜寂,兩個人的呼吸細細長長。諸航知道首長在看她。兩個人很少吵架,有時她挑起爭執,首長總是緘默不語,就那麽看著她,用寵溺、歉疚的眼神。於是,她就偃旗息鼓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要凝固了,諸航才聽到首長壓抑的笑聲,她訝然地睜開眼。

“諸航,你是在吃我的醋嗎?”卓紹華笑著問。

諸航瞳孔微微一縮,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突地跳起。一雙長臂伸過來,適時地將她攬進懷裏。“我離開三個月,他們如常地吃飯、嬉戲,最多偶爾冒一句爸爸什麽時

候回來,頭一轉,又玩開了。你今天不過缺席了一次晚餐,帆帆朝樓上看了幾十眼,戀兒問了十次媽媽呢,嚷嚷著這個那個要留給媽媽,你說他們更愛誰?”

諸航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不掙紮了。卓紹華輕柔地在她耳背落下一吻:“都說每個成功的男人後面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子,我算不上成功,但沒有你的陪伴,我的今天不是這番景象。諸航,你不知你對於我意味著全部嗎?”最後一句話,完全是用氣聲發出的,聽得諸航臉紅心跳。

“不管誰欺負你,哪怕是帆帆、戀兒,我都會選擇無條件地站在你這一邊。”

“首長……”諸航猛然清醒,他這是在變相地取笑她幼稚。卓紹華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諸航氣得一腳蹬過去,決定再不理首長了。

“好了,好了,我道歉。不過,真的有點忍不住。”諸航明年三十,他瞧著就比初見時去了一點學生的青澀氣,真的什麽都沒有變。是歲月厚待她,還是她的心態一直很端正?卓紹華覺得是後者。在她眼裏,他職位的變動和她沒什麽關系。說起來,她並沒有受到什麽庇蔭,反而是妥協的那一個。

她還有一個名字叫“Wing”,Wing——翅膀、飛翔,這個名字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但他一直牢牢地記在心底。她願意折去雙翼,憩居經年,無非是因為在意他,在意這個家。

“諸航,你最近經常鬧別扭哎!”手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後背,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線條優美得令人心動神迷。

“我願意,受不了啦?”諸航翻了個身,眼中翻湧著挑釁。

“哪裏,我甘之如飴!”首長的聲音清淡疏離,但是貼身耳語,就有了一種旖旎的味道。諸航身子像被微小的電流穿過,抑制不住地一顫。首長輕笑,唇落了下來,徐徐地從頸間下移。諸航微微推了一把,慢慢放軟身子,圈上他結實的後背。

首長的背很寬,摸上去肌肉有點僵。諸航心一緊。常期伏案工作,人的背脊得不到放松,肌肉就會僵住。首長在辦公桌後待的時間其實不長,肌肉這麽僵,是神經習慣性地緊繃。首長是從國防生起步,走的是技術路線,後來展現出傑出、非凡的管理與指揮才能,才走上了領導崗位。這在一些從士兵到將軍的人眼中,經歷似乎不經看,再加上父親卓明的位置在那兒,首長必須拿出成績,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可。

首長很少聊工作,回家後就是溫和的父親、溫柔的丈夫,只有在這種肌膚相貼的時候,諸航才能感覺到他有多疲憊。

諸航嘆了一聲,迎上卓紹華的熱烈,先前的一點糾結不知何時,飄了,遠了。天邊,月亮升上夜空,落下一地的清輝。

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靜夜裏,特別清晰,沉睡中相擁的人猛地睜開眼睛,一起坐了起來。這已

然成了一種習慣、默契,不會發問,不會驚慌。兩個人對視了下,卓紹華披上晨衣,下床開門。

門外站著副官秦一銘,手裏拿了份電話記錄。卓紹華飛快地看著,冷聲道:“我這就下來。”他回房換衣。諸航也已經起來了,接過他脫下的晨衣,把掛在衣架上的制服遞給他。

“早著呢,你再睡會兒。”卓紹華看了下腕表,三點剛過。

諸航點點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從首長緊擰的眉頭來看,應該是很緊急的情況。

她不會叮囑什麽,但不管什麽時候,都會靜靜地陪著首長走到前院。樓梯有點暗,兩人都沒開燈。在拐角處,兩只手自然地牽到一起。二十級台階,諸航在心中默數著。

中秋的深夜,清涼如水。門外,汽車已經駛出車庫,明亮的車燈無聲地照著前方。

“秦中校,早上好。”諸航向站在台階上的秦一銘打招呼。“早上好,諸老師。”秦一銘側過臉,身子微微緊繃。

卓紹華回身,摸了下諸航的臉,低聲道:“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