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狀態(第2/9頁)

因此,我和涼子單獨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在我做完夏美的心理治療後的一個星期,大約是五月中旬。

那天剛好是個星期天,我和涼子都休息,所以我約她:“我們好久沒見了,一起吃頓飯怎麽樣?”涼子說下午比較合適。

雖然我猜想涼子也許是在回避晚上和我單獨相處,但還是按她的要求答應了下來。

可是,如果在離花冢總院很近的地方,也許會碰到其他的工作人員。考慮了半天,我決定還是在離上野毛較遠的自由之丘車站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到了約好的時間,我穿了一件粗粗拉拉的橫條襯衫和一條白色棉布褲子出了門,涼子十分鐘以後才姍姍來遲。她穿著一件敞胸的淺藍色長袖襯衣和米色的裙子,沒有怎麽精心打扮。我們很久沒在外邊單獨見過面了。

“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聽到我的話,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兒歡欣雀躍的樣子。

“你吃些什麽?”

“我只要咖啡就行了。”

涼子只說了一句話,就從挎包裏掏出一張紙放在了我的面前。

看來她把那個有問題的患者的病歷復制了一份。

一對男女好久不見,總算單獨相聚於咖啡廳,我覺得一般都會先問一下彼此的近況,聊聊雙方新近的興趣什麽的,但是涼子好像完全沒有這種意思。

“哦,等一下。”

我壓抑著心中升騰起來的怒火,重新打量著涼子。

“我們已經有兩個月沒這麽見過面了吧?”

“是嗎?”

何必回答得如此冷淡呀。說實話,我對涼子多少還有些留戀。自從一年前她突然拒絕我以後,我也曾經認命了,但是面對面地坐著,我又想一把把她抱在懷裏。這種戀戀不舍要到何時……忘了離開你的女人吧,我提醒著自己,並無可奈何地從桌子上拿起了病歷。

“這就是那位有問題的患者的病歷嗎?”

“我覺得你親自過一下目,更便於了解情況……”

這份病歷是涼子趁著上夜班的時候偷偷復印出來的吧。

病歷的最上面寫著“村松博之”的名字,病名為“躁郁症”。

患者的年齡為四十四歲,職業是銀行職員,家裏除了妻子,還有一個上初中一年級的兒子。

患者第一次到花冢總院就診是今年二月份,在初次診斷內容一欄旁邊,有著冰見子醫生“花冢”的簽名。

“什麽時候住的院?”

“一到醫院,當時就住了進來。”

病歷上記載的病情為“失眠,容易疲倦。不能集中精力工作,有時情緒激動,因為一點兒小事就輕易暴怒”。

“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和他太太一起來的,一直在自言自語‘危險’‘小心’等,想要他安靜下來時,他又大喊‘吵死了’,把門診室的標志也推倒了。”

涼子好像當時在場一樣,幹脆利落地回答。

“誘發病情的契機是什麽?”

“今年年初女兒因交通事故亡故後,患者的異常言行就開始逐漸增多。”

以一個事件或一件事為契機,使人的正常心態出現了傾斜,這種事情並不少見。比如在我負責的病房,有一位女性由於遭到所愛男人的拋棄,從此變得精神失常,住院已經一年了,到現在還沒有恢復。

眼前這份病歷上記載的這位父親,自己心愛的女兒有一天突然遭遇交通事故死去了,而且他本人又目睹了整個過程,此事就成了導火索,從此他的言行變得越來越異常了。

“那麽,在交通事故發生以前,這位患者又如何呢?”

“他原本就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有時會無緣無故興奮起來,特別是喝酒以後容易發怒,在公司好像因為吵架也得罪過同事。”

精神病患者當中,的確是過於認真且神經質類型的人偏多。

“看來還是女兒的突然亡故,成為了誘發這位患者發病的直接原因。”

“是這麽回事,從那以後他會突然喊叫‘危險’‘小心’等,一個人一邊嘟嘟囔囔地發牢騷,一邊這兒那兒地到處亂走,即使去上班也做不了什麽工作,所以被公司命令停薪留職在家休養。”

從專業角度來看,這些易怒、多語、多動的症狀嚴重的話,很明顯就是初期的焦躁症。

“來花冢總院看病,是他自己主動要來的,還是他太太讓他來的……”

“兩方面都有吧。他沒去上班在家休養的那段時間裏,有時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到了早上又突然吵鬧起來。‘我這樣下去不行,我會變成神經病的’,加上還有鄰裏關系問題,所以他太太勸他來醫院時,他非常聽話地就來了。”

“這麽說,他本人也意識到自己有病了。”

如果本人能意識到自己有些異常,說明病人的病情還處於較輕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