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狀態(第3/9頁)

“他來看病的時候好像處於相當興奮的狀態,那麽他對住院是怎麽想的?”

“他本來不願意,但是他太太說擔心他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我以為打完一些神經鎮靜劑的點滴,他就能恢復正常,只是暫時住一下院就可以回家。誰想到第二天也沒有讓他回家,就一直在醫院住了下去……”

“這有什麽奇怪的嗎?”

“當然奇怪了。”

一個醫囑對患者是否恰如其分,在當時很難進行判斷。

如果是內科或者外科,病名和治療方法都非常明確,但是精神科的患者一直處於流動性的變化狀態,病情有時可能突然發生劇變,所以僅憑一時的狀況進行判斷,有時會造成不能挽回的失敗和錯誤。

比如我知道的一個例子,有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子,因為自殺未遂被急救車送了過來,在服用了醫生開的鎮靜劑之後,情緒安定了下來,所以就出院了。而且從那以後她一直堅持看病服藥,人也變得開朗起來,說話也在情在理,所以大家都放下心來,可是半年以後,她突然撞向電車自殺了。

類似這種情況,如果能進一步深入接觸患者,更多地和她進行交談的話,也許能夠防止她自殺。只看患者的表面現象,就掉以輕心,應該是這次失敗的原因。

眼前這份病歷上記載的這位男性患者,患有明顯的狂躁症,給周圍的人添了不少麻煩。雖說通過點滴注射鎮靜劑讓他恢復了平靜,但是否能夠同意他馬上回家,說實話誰也不清楚。總之,醫生要根據各種症狀進行綜合判斷,冰見子醫生經過診斷,如果認為讓他住院合適,那麽做護士的就應該服從她的指示。

“我覺得即使讓這位患者住院,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呀……”

“可是,一下子就給患者注射鎮靜劑,接著又采取了保護住院的措施。”

病歷上的確這樣寫著,用點滴給患者注射了較強的鎮靜劑使之入睡,並在家人的同意下采取了保護住院的醫療措施。當然,具體到村松先生,一定是獲得了他妻子的同意,這樣一來,即使患者本人提出希望出院,沒有保護者的同意也不能回家。

“冰見子醫生是認為這個患者仍然存在發狂、鬧事的危險吧。”

“是這樣的嗎?”涼子碰也不碰送來的咖啡,直視著我說,“我不這麽認為,患者提出想要回家,我們也認為他可以回家,可是冰見子醫生就是不同意。”

這件事越說越離譜了。

冰見子醫生認為患者有必要馬上住院,隨即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但是在場的護士卻說沒有住院的必要。表面上護士們當然還是服從了醫生的指示,但是心裏卻持反對意見。

至今為止,我的確也不是沒有對醫生的指示歪頭表示過疑問,覺得:“是這樣的嗎?”在用藥和患者的護理上,有時覺得“用做到這種地步嗎”,有時又認為“應該再嚴格一點兒才好”。我記得自己也有過各式各樣的不滿。

但是關於用藥和注射效果等問題,我們沒有經過專門的學習,在護理方法上也是因人而異,不可一概而論。無論怎麽樣,在醫院這些事情都是由醫生負責的,如果對醫生的做法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話,那就什麽也做不成了。

然而,有一點非常清楚,就是對患者的實際情況,我們做護士的要比醫生了解得多得多。

因為醫生只有在一天一次的查房時才能見到住院患者,而且總是“今天怎麽樣”這種寒暄式的表面功夫。

從這點上看,我們的工作就是護理患者,從早到晚都在觀察患者的情況,有時還要和患者交流其個人苦惱和家庭問題等等。

當然一般認為由護士匯報患者的情況最為理想,特別是我們直接向醫生匯報患者的動向。

根據這些匯報,醫生認為必要的時候,會對治療內容進行改動。

但是涼子認為有問題的這個患者,是突然前來就診的患者。要是長期住院的患者還另當別論,對於前來就診的患者,相信醫生當時的診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於當時的措施,我認為冰見子醫生的診斷是正確的。”

“那麽,住院以後呢?”

“我沒給他看過,所以不太清楚。”

“加藤護士長和我都認為可以讓患者回家了,但是冰見子醫生卻說‘再讓他住一段時間院為好’……”

“如果冰見子醫生這樣說,應該不會錯吧。”

“不,我覺得我們的意見正確。”

按照涼子的意見,那位患者的確處於狂躁狀態,當時進行一下治療是必要的,但是沒有必要讓他住院。即使住院,一天就足夠了,第二天他就處於完全可以回家的狀態。但是冰見子醫生非但沒有允許他回家,還采取了保護住院的措施,強行讓他住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