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去外國旅行之前,宗形和往常一樣總嫌麻煩。

為何要現在去呢?怎麽會計劃這樣的旅行呢?如果沒有這次旅行,就可以悠閑自在地度過下一周。現在還能中止嗎?對旅行的種種懊惱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

不過,嫌麻煩的情緒也就維持到出發前一天。出發的當日,他的心境又會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開始一個人忙忙活活地盤點行李。

這次是去印尼的巴厘島旅行,早晨出發,他在頭天的晚上就想開了。

先好好地睡一個晚上,次日早晨接人的車子來到,不管心裏願意不願意,都得出門坐車。起床到出發的時間間隔很短,相反會減少內心的猶豫,倒顯得合適。

不過,話雖如此,為何總會嫌麻煩呢?

他之前去過外國幾次,可像這次這樣心情憂郁,是不多見的。這次不是為了工作或帶著艱難的問題去旅行,只是陪伴多田千秋外出消遣,而且只是在巴厘島這樣一個南海的遊覽勝地隨心所欲地度日。是一次讓陌生人聽上去定會羨慕的浪漫旅行。

也可能是因為年齡的緣故,他才會嫌麻煩的吧。

其實,宗形健一郎剛剛四十三歲,自己也沒覺得到了衰老的年紀。當然不能再像年輕時那般精力旺盛,連續乘坐二十四小時飛機也不覺得累。從東京向南繞到雅典,背著背包穿梭於歐洲各國的小客棧之間。現在他乘坐飛機,盡可能地坐頭等艙,住五星級以上的賓館,以減少旅途的疲憊。這次旅行,他們已在巴厘島預約了一流的休閑旅館。

高興不起來的另一個原因,也許是因為他只和多田千秋結伴而行。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旅行是宗形先行計劃、繼而首先提出來的,千秋只是表示贊成。

想到將和千秋在南方的島國悠閑自在地度過一些日子,他既感到愜意又感到困惑,也許是因為自己對旅行的結果沒有信心。

然而,這次旅行的本身,並沒有多少目的性,想要達到理想的結果,本身就是荒謬的。

既然是隨意地出去走走,那就不要想得太多。

昨晚他這樣告誡自己,快到淩晨一點才躺下睡覺。他因顧及外出旅行不能喝酒,就由這家酒館喝到那家酒館,喝得酩酊大醉,以致睡得不省人事,直到早晨六點半鬧鐘響起,才清醒過來。

他馬上爬起來洗臉,確認昨晚備齊的行李,然後走到電話機前。

因為是上午十點的航班,需提前一小時趕到成田機場。當下須及早乘車前往。預先確定的是出租車先接上宗形,再去接千秋。

宗形拿起話筒,想撥通千秋的房間,想了想又放下話筒。

昨晚已和千秋說好,七點半準時到達她所住公寓的樓下。

從宗形所住的澀谷到千秋所住的目黑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他按了一下門旁的內線對講機按鈕,不一會兒,傳出了千秋的聲音。

“現在就下去。”

宗形聽到她的回答,感悟到自己已快兩個月沒進千秋的房間了。

他在公寓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千秋推著白色的大型旅行箱出現了。

“不冷嗎?”

千秋穿著水珠圖案的罩衫和白麻西裝褲,一襲夏裝打扮。

“反正乘車去機場,接著坐飛機,沒事兒吧。”

宗形穿著長袖襯衫和厚褲子,所備夏裝都裝在旅行箱裏。

雖然時值二月中旬,東南亞的氣溫已超過三十度。而當下日本與之相差二十多度,仍是寒意闌珊。不過往返兩地穿脫冬裝,確實也很麻煩。

“就這點兒行李嗎?”

“啊!護照和錢包都在這裏邊。”

千秋看了看其舉著的黑挎包,率先邁步走向出租車。

“一周不在,可不得了啊。”

“要去消遣,沒辦法。”

宗形說道。千秋沒答話,默默地鉆進車裏。

“直接去成田機場!”宗形向司機發令。

他原想包租一輛汽車,後改成了出租車。因為包租車的司機中有很多熟人,如果讓他們得知自己和千秋私自外出旅行,那還得了。

“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也有點可怕……”

“可怕?”

“那邊的飛機安全嗎?昨晚給媽媽打電話,媽媽嚇唬我,怕飛機會掉下來。”

“掉下來就掉下來。”

“討厭!我還年輕嘛……”

千秋現年二十八歲,比宗形小十五歲。年紀輕輕不想死去,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以前他與千秋說到死,千秋只會說“討厭”,而不會附加上“我還年輕……”。

“不願意死嘛……”

宗形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偷看千秋面部的反應。

他是在五年之前,千秋二十三歲時與其發生性關系的,可以說,從那之後他壟斷了千秋的五個芳年。

所謂的壟斷可能只是宗形的想法,也許千秋並不這樣想。男人自以為了解女人的一切,其實並不真正了解女人心理上的微妙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