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4頁)

他沒有了食欲,扔下手中的菜肉蛋卷。千秋也是如此,烤面包片上抹著的黃油在滴,她沒有動手翻一翻。

“你為什麽把我領到這兒來?”

如此之問,宗形無法回答。如果說“因為喜歡”,那海面有點過於明亮。如果說“為了確認兩個人的愛”,風兒有點過於清爽。

“您有很多喜歡的人吧……”千秋不無揶揄地說。

宗形除了千秋,確實還交往過其他女性。尤其和千秋關系疏遠期間,與兩個女性交往過,但都只是輕松的消遣,不是發自內心的愛。

不管怎樣,和千秋的關系最深。

“你現在和那個人關系怎麽樣?”

“沒有什麽。”

“發生過性關系,可以這麽說嗎?”

“真的沒什麽。”

“你太狡猾了。”

宗形自以為說得實實在在,可千秋並不領情。千秋只從是非曲直看問題,看不到青紅皂白之間灰色地帶的存在。

其實,這種感覺的差異是男女間基本的差異,很難用理論予以說明。

“我要明確地問問……”

千秋兩腿交叉,兩眼閃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

“你喜歡我嗎?”

宗形不太喜歡這種問法。被這麽逼問,只能說“喜歡”。即使不喜歡,也不能說“討厭”。這種問法不給對方留有余地,只追求一種答案,是傲慢無禮的。

不過,女人往往喜歡這種質問。不容對方分說,要求明確作答。她們舍棄猶豫、困惑的部分,只重視結果。

宗形未作回答,只是笑了笑。在這炎炎的太陽下,非得讓四十多歲的男人說“喜歡”,其實是殘酷的。在這朗朗的天空下,說“喜歡”也聽著像開玩笑。

“喂,你說呀!”

此刻千秋在熱切期待著“喜歡”這句話。也許想在確認“喜歡”之後,要求別的事情。

但是,宗形有些固執。認為此刻在這裏會意地點點頭,就會被女人的倫理吞噬掉。

“那,討厭我嗎?”

“呀!……”

“說得明確點兒!”

海空晴朗得萬裏無雲,兩人之間卻陰雲密布。

“喂……”

千秋再次咄咄逼人地問。宗形開始降低語速答道:

“不知道……”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不知道。”

說心裏話,宗形現在的確不知道思想深處是否還愛千秋。

比如這次旅行,假如說陪伴千秋遊歷南國是一種愛,那麽確實是愛。但現在被問道“喜歡我嗎?”只能說“不知道”。

確切地說,千秋身上有很多自己喜歡的地方,也有很多討厭的地方。其實剛才千秋逼問“喜歡我嗎?”既令人愛憐,又使人郁悶。何況被嘲諷“您有很多喜歡的人吧”,頓時郁悶倍增。

“不知道是喜歡,還是怎麽樣?”

千秋迫不及待地要答案,也並非沒有道理。這是一個連孩子也能道出的簡單問題,同時也是個難以啟齒的發問。正因為這是最基本最簡單的發問,得不到明確的回答,她越發覺得弄不懂。

“就說我在你心中是什麽位置吧!”

“……”

什麽位置也很難回答。不是妻子,這一點是明確的。如果回答是情人,肯定會遭到反駁:“不喜歡卻……”想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又會覺得很郁悶。

“只是個夥伴嗎?”

宗形又苦笑了。所謂夥伴也許說得恰若其分。宗形當下得意的真是鐘情於自己的夥伴。

在明亮的太陽光下,一邊看著藍色的海,一邊舒爽地用餐。癡情的夥伴不離左右,心中愜意十足。

說起來,宗形希望千秋扮演各種角色。有時希望她只是個普通的夥伴。有時關系更深一步,娶她為妻。有時則希望她成為工作上的參謀。

對於這一點,女人也一樣。希望一個男人既是滿足自己性欲的健壯的雄性,同時要求其具備父親一般的包容力和朋友相處的輕松感。進而也會要求對方是個形影不離的忠誠夥伴。

男人或女人都會同時扮演多重角色,同時又要求對方扮演好各種角色。

然而,問題是其多重角色的表現時機。當男人全力以赴,傾心追求有魅力的女人時,女人反應遲鈍,男人就會郁悶。當男人展開雙臂,真情相擁可愛的女人時,女人刻意回絕,男人就會掃興。當男人胃口大開,想要爽快地享用美酒佳肴時,女人態度曖昧,男人就會憂郁。

仔細想想,和千秋之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隔閡,也許是因為角色的定位和平衡出現了微妙的偏差。希望對方以某種角色出現時,他卻扮演了另一種角色。眼看她要以正確的角色定位時,突然又改扮了不恰當的角色。如果僅看那一瞬間的偏差,盡是些瑣碎的小事,倒也無礙大局,但天長日久,積少成多,會給彼此造成很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