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3頁)

漫長的坐,漫長的等待。我一直坐到下午三點,坐到饑腸轆轆,才看見大門外走進來一個我認識的人——紀桓。

紀桓看見我,忙走過來打招呼:“這位小姐我是見過的,只是不知道貴姓?”

“姓謝,謝小秋。”

“謝小姐。你是在這裏等人嗎?”

“是啊。”我覺得臉有些發燙,“紀先生,你今天見過瀝川嗎?”

“沒有。你有他的電話嗎?”

“手機關機。”

“那麽你有他的手機號碼。”紀桓重復了一句。顯然,瀝川輕易不留手機號。

“你打電話去他的公司問過嗎?瀝川是工作狂,不會輕易從工作中消失掉的。”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工作。”我坦白。

紀桓怔了怔,一笑,問:“他留給你手機號,卻沒告訴你他在哪裏上班?”

“我沒問。”

他又打量了我一眼,覺得不可思議,然後說:“我有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你需要我替你問一下嗎?”

“不麻煩吧?”

“小事。”

他撥了一個號,將手機遞給我:“看你這麽著急,不如你自己來問吧。”

這回電話兩秒鐘之內就接通了:“CGP Architects. 您好。 ”嗓音甜蜜的秘書小姐。

“我……找王瀝川先生。”

“請問小姐是哪家公司的?”

“我是他的一個朋友,找他有事。”

“哦,請稍等。”

電話的那邊很安靜,過了十秒鐘,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非常純正的普通話:“小姐,我是蘇群,王先生的工作助理。請問小姐貴姓?”

“姓謝。”

“謝小姐找王先生有什麽事嗎?”

“王先生現在不能接電話?”我反問了一句。

“他身體不適,沒有上班,也不方便見客。”

我猜對了,瀝川應當是病了,我的聲音開始發抖:“我在龍璟花園,瀝川……王先生他……不在家。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我的話明顯缺乏邏輯,因為我的大腦開始狂轉,他會不會受了內傷,會不會昏倒在家裏?

那人沉默片刻,似乎在考慮措辭,過了一會兒才說:“王先生現在在醫院裏。”

“哪家醫院?”

“對不起,無可奉告,王先生不希望被打擾。”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僵硬,他又加上一句,“如果小姐有什麽口信的話,我很願意替你帶給王先生。”

——“無可奉告,王先生不希望被打擾。”我咀嚼著這句話,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沒有,”我說,“沒什麽口信,再見。”

我低頭,收線,將手機還給紀桓:“謝謝你。瀝川在醫院。”

“是嗎?”紀桓說,“我認識他兩年了,還從沒見他生過病。”

紀桓一臉的疑問,但我不想多說:“下午還有課,紀先生,我先走了。”

瀝川生病了,他不接我的電話,不願意我去看他。我不禁想起保安大叔打量我的眼光,似乎印證了什麽。

我心慌意亂地坐上公共汽車,一時恍惚坐錯了方向,一連錯了三站才跳下車,看見一個公園,就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中流淚:不知是擔心瀝川,還是為自己的愚蠢悔恨。壞情緒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各種陰暗的猜測、人生的恐懼泥沙俱下。父親常說,凡事三思而行,一念之差,差之千裏。我與瀝川幾次毫無準備的親密一下子就被送進了冰箱。事以至此,亦無可奈何……太陽照常升起、人生照常行進。

晚上我去咖啡館上了班,一切如舊。沒人看得出我的心緒。夜裏,我躺在床上,抱著瀝川的襯衣,久久不能入睡。

我沒再給瀝川打電話。之後整整一個多月,我再也沒見到他。

期中考試我考得不錯,平均分九十,雖然離我的目標還差五分,但成績在寢室中,除了馮靜兒之外,已遙遙領先。靜兒也意識到我成了和她競爭“鴻宇基金”的強勁對手,學習更加勤奮了。寢室的同學對我的這段短暫的戀情原本都是起哄,也不怎麽看好,這種結局也就在預料之中了。倒是路捷有一次向我抱怨,說發給瀝川的電子郵件沒有回音。我說瀝川生病了,他便不再追問,顯然覺得這是我找來的借口。

除了周末,我仍然每天晚上都去咖啡館打工,可是再也沒看見瀝川了。小葉對我的恨意似乎消減了一些。我說“一些”,是因為她對我還是愛理不理,但也不怎麽找我的碴了。她幹完活,就獨自撐著胳膊在櫃台上發呆。我不怪她。瀝川是多少女孩花癡的對象,也許我是這群人當中最幸運的一個。

還有兩周,這學期便要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我想起我的父親,學習更加勤奮。我想給父親看學校發的獎狀,想告訴他自己拿到了獎學金。爸爸仍然堅持每個月給我寄錢,他知道寄的不多,一百塊在北京這個城市哪裏夠用。但他來信說,爸爸只有這個力量,支持一點是一點,你也要盡量少打工,以學業為重。那天是周一,我收到爸爸的信,就在想,這兩周我一定努力學習,然後放假回雲南好好休息。結果我路過行政大樓,與校長不期而遇,正要躲開,不料他居然和我打招:“小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