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第2/4頁)

迪布瓦,這名字很拗口。霽川的法文發音又快又輕,我有些緊張。

令我緊張的還不是這個。我怕法國人的吻面禮。我是中國女人,不傳統,也不保守,但堅持原則,只對自己中意的男人大方。有一次我到同學家玩,她的男朋友是法國人,見面就在我的臉上啵啵了兩下,鬧了我一個大紅臉。

“啊……安妮,你好!請叫我René,來自巴黎。所以,第二個e上面是第二聲。”他握手的樣子很親熱。不過手背上有很長的毛。他居然也能講中文。不過,結結巴巴,怪腔怪調。

“記住了。”

中文他就能應付到這裏,接下來,René跟我說英文。他的英文流利自如,句法也很優雅,就是帶著明顯的法國口音。

“Alex說你會帶我去雁蕩山。”

“Alex?”

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他愣了愣,轉頭看瀝川。瀝川低頭喝咖啡,然後擡頭看我,半天,嘴裏吐出兩個字:“Middle name.(譯:中間名)”

瀝川的骨子很傳統,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也許是在中國呆久了,他不喜歡用英文名字,總是自稱“瀝川”。所以我沒想到他還有個中間名。

我保持職業的笑容:“雁蕩山我也沒去過,很樂意和你一起去。聽說坐車的話,一個小時就能到。”

“你會騎自行車嗎?”

“會呀。”

“騎自行車去怎麽樣?可以減少大氣汙染。”

“沒問題。”

“安妮,早飯在那邊,需要我替你端咖啡嗎?”法國人好殷勤。

“謝謝,不需要。”

René將我送到桌邊,拉開椅子,我坐下來。——其實,每次外出吃飯,瀝川都幫我推門、脫外套、拉椅子。做了無數次我也不習慣。

桌上的早點以西式為主,蛋糕、面包之類。很多東西的名字我都不叫不出來。René 又對瀝川說:“Alex,Leo, 馬上要去現場b ,你們要不要先吃點草莓松餅墊墊肚子?”

兄弟倆也坐了過來,各人端了一個盤子。

“當然得吃點。松餅太甜,瀝川就不要吃了。”霽川說著,就把瀝川盤子裏的一個松餅拿到自己那邊。隨手扔給他一片黑乎乎的面包:“吃這個粗麥的,有營養。”

瀝川的口味其實很挑剔,粗麥面包肯定不想吃。他果然皺了皺眉,站起來,到旁邊沙拉台去盛了半碟水果。剛坐回來,René 就拿著叉子,把頭探過來,一面觀察盤子裏的水果,一面搖頭:“嗯……這個不好,這個不好,這個你不要吃,還有這個葡萄,太甜。這個不行。這個KIWI好,維生素多。”他把瀝川碟子裏水果叉了一半到自己口裏去了。

……這都是群什麽人啊,我替瀝川郁悶。

接下來,瀝川從旁邊的盤子裏拿出一個小包子,剛要張口,被René眼疾手快地一把奪下:“上帝啊,這肯定是豬肉的!我檢查檢查。”說罷,將包子掰開,聞了聞,點頭:“果然是。 Alex,你從來不吃豬肉的。對不對?你喜歡吃包子,我去問問服務生,看有沒有蔬菜的那種。”

看這兩人一左一右地“圍剿”瀝川,我都要替他抓狂。第一,瀝川不是嬰兒。第二,瀝川能吃豬肉。那次他在我姨媽家吃了那麽多的豬肉餃子,還一個勁兒地說好吃呢。

“不用了,”瀝川攔住他,拿起那片粗麥面包,“我就吃這個,行了吧。”

René笑咪咪地看著我:“安妮,你吃什麽?”

我趕緊說:“粗麥面包。”

席間,為了照顧我,大家都講英文。瀝川一聲不響地吃面包。倒是霽川和René非常熱情,不停地和我說話。問雁蕩山,問溫州的氣候,問人情風土,問地方新聞,法國人真是搭訕的高手。

我無所謂,陪著他們聊,全當練口語。聊了半個多小時,意猶未盡,瀝川先站了起來,掏出自己的blackberry,檢查“to do list”:“霽川,陪我去現場。René,我已派人買了做模型的材料,裁紙刀、蠟燭、各種膠水和各種厚度的紙都是現成的。你有一個下手。對了,我的設計裏,有幾道弧形墻,做起來可能有些麻煩,你打算怎麽做?”

“能不能不是弧形的?” René在旁邊調侃。

“不能。”

“有厚度超過1.5厘米的紙嗎?”

“有。”

“交給我,我有辦法。上次Leo設計了一個瓜型的椅子都被我做出來了,是不是,Leo?”

“你是天才。就比瀝川笨一點點。”

“哎,我是PhD.好嗎!”

“搞建築的人,笨蛋才讀PhD.”這回,兄弟倆異口同聲。

“那是因為我不差錢!這樣不好吧,你倆在一起就對付我,很不厚道喲。Leo不去現場了,留下來幫我吧。”

“不行,Leo 要幫我畫圖。你一個人幹,我給你找了下手。”“那麽說好了,Alex,你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