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第3/5頁)

下班回到家,我呆呆地坐在屏幕面前,打開MSN,打開網上音樂頻道,上晉江,打開一本無厘頭的言情小說,眼睛盯著屏幕,等待René的回音。

這其間,我就上了一次廁所。

一直守到深夜兩點,沒人理我。我隱身繼續等,艾瑪、明明、蕭觀、他們的頭像倒是時時有亮,不知忙著陪誰聊天。

其實想起來這六年我的生活過得真沒什麽趣味。我不是買不起電腦,也不是裝不起寬帶,這些搞翻譯人所必備的裝置,我省省開銷也能辦到。可是,我就提不起和人聊天的勁頭。和任何人在網上說話,只到超過半個小時,別人不煩,我自己就要煩掉。

到了淩晨三點,沒有任何消息。我躺在床上,終於睡著了。

這天夜裏,我做了有生以來最恐怖的夢。我夢見瀝川躺在急救室裏,全身插滿了管子,他不停地吐血,枕頭被子上全是血,而一群穿著白衣的大夫,拿著手術刀,漠然地站在他的床邊,一動不動。我被隔在玻璃門外,透過燈影,看見鮮血沿著瀝川的手指往下滴,他的身體痛苦地痙攣著,掙紮著要坐起來,被人強按下去,然後,他忽然擡起頭,一臉血汙地向我大喊:“Help me!”

醒來是淩晨五點,窗外是寧靜的月光。我摸摸了額頭,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然後,我深深地籲了一口氣!真好!真的!只是一個夢!……一切都不是真的!

細細思量之下,我發覺夢裏的情境不過電視劇《急診室的故事》中的一些組合,又像某個醫學恐怖片的翻版。可是,可是,這都是些什麽兆頭啊!

我爬回書桌打開電腦,終於看見一道橙黃色的提示,在屏幕的下方閃爍。

親愛的René!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顯示框:“Yes, and No.”

蒙了半晌我才明白這是對我提問的簡單回答:是的,瀝川回了瑞士。不,他沒事。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中,René一向很多話的。為什麽這次他的回答這麽簡單呢?是不是瀝川因為Mia和圍巾的事,跟他鬧翻了?是不是瀝川威脅他不讓他和我多講話了?

還想繼續問他,桔子的頭像暗淡無光,René早已下線了。

我忽然想起周六遇到瀝川的時候,他交給我幾個貓食罐頭,說那是Mia最喜歡吃的牌子。我翻開購物袋,找到發票。開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二分。

我三點四十從咖啡館裏出來。以為瀝川見雨越下越大,便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那麽說,在雨中,真的是一次“偶遇”了。

瀝川的身體一直不弱。我認識他時,車禍已經過了七八年了,除了給他的行動造成不便之外,除了令他不得不吃增強骨質的藥丸之外,瀝川很注意鍛煉身體。他每天都練習瑜珈、遊泳、在自家的健身房裏舉重、引體向上。只要有空,每天黃昏,他都帶著我去樓下公園散步。走很遠,走到我都覺得累了,他還要往前走。我覺得,瀝川的體質沒問題。而且,René不是也說他沒事嗎?瀝川回瑞士,肯定是公事,很緊急很重要的那種。再說,江總和張總,不是也跟著去了嗎?

太陽出來了。

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太擔心了吧。

出門吃了早點。我沿著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氣很冷,零散的行人,一個個都裹在大衣裏。我路過一個小小的道觀,門口坐著幾個算命的老頭。其中一個穿著長袍,雙目緊閉,長發垂肩,臉很臟,頭擡得很高,像位前清的貴族。

我一向不信神靈,不過,每逢重要關頭,考試或面試,也會進去燒一把香,臨時拜拜佛腳。其實只是給緊張的心靈減減壓而已。可是,當我從那個老頭的身邊走過時,他忽然開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腳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個命怎麽樣?只要十塊錢。”

“不了,我不怎麽信這些。”

“你有血光之災。不想聽聽嗎?”

他緩緩地把臉轉向我,驀然睜開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頂。眼球是白色的,原來,他是個瞎子。

我給了他五十塊錢:“我的就不算了。有一個人的命,麻煩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蔔卦也行。你要哪一種?”

“他不在這裏,給你四柱吧。”

我報了瀝川的生辰,他是淩晨生的。我也報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男朋友。”

“想問什麽?婚姻?財祿?健康?子孫?”

“一切。你知道什麽都告訴我吧。”

“我先說一條,不靈,五十塊錢你拿走。”

“說吧。”

“這個人,十七歲的時候,有血光大災。”

我怔怔地盯著他,感覺腿有些發軟。

“說對了,是嗎?”老頭摸索著,將五十塊錢收進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