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番外: 孩子(第2/9頁)

用鑰匙卡劃開房間,瀝川放下行李就將我按在門背上了。

“噯——”

他堵住了我的口,深深地吻我,動作有些猛烈。我的頭擰來擰去,險些窒息,在他的懷裏掙紮。他放開我,給我時間喘息:“小秋,好久不見,你得乖一點。”

“不乖!要挑戰你!”我嚷嚷道。

我們倒在堅硬的地板上。

瀝川的身上總有一股新鮮而又難以捉摸的香氣。空調吹出一道冷風,天花板的風扇緩緩轉動,房間裏彌漫著地中海特有的橄欖味。微涼的身軀漸漸發燙,汗水在身下打滑。過了一會兒,他放松下來,若有所思地撫摸我的臉。我聞著他手指上的松木氣息,輕輕地說:“瀝川,這次我們可能會有孩子呢。我現在不是安全期。”

他的身子微微一怔。

沉默片刻,他搖搖頭:“不會的。我接受過很多次放療,腺體早已損傷了。活的精子會很少,你受孕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其實這話沒結婚的時候瀝川就說過了,我一直心存僥幸。這只是無意地一提,頓時觸到他的傷心處。

“沒事沒事,我才不在乎呢,”我連忙改口,“不一定非要我生,喜歡孩子的話我們可以領養嘛!”

他躺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半天沒說話。我爬起來到臥室裏找來拐杖遞給他,然後去浴室放水。

水放好了,我去找瀝川,發現他披著睡衣斜靠在墻邊仍在想著心事。

“水好了。”我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小秋,”他忽然低聲說,“我也很想要孩子。”

我掩住了他的嘴,用手輕輕撫摸他身上那道細長的傷疤。

“對不起——”我喃喃地說。

除了醫護人員和他的父親,瀝川從沒有讓任何人看見過自己的傷痕。出事那年,他先是失去了母親,緊接著失去了腿,之後一直放療,失去了頭發和胃口,身心承受著巨大打擊。直到現在他仍然覺得自己的傷疤很可怕,除我之外,不願讓任何人看見。

“小秋——”他的聲音變得很嚴肅,“我們需要談一談。”

“你談,我聽著。”

“不許胡鬧,”他摸了摸我的頭頂,“到沙發上坐著說。”

我老老實實地坐下來,瀝川坐到我的身邊。

“我得跟你說一說孩子的事兒。”

“說吧。”

“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我眼睛一亮。

“十七歲我第一次化療的時候,考慮到未來的生育問題,我接受了醫生的建議,預先儲存了一批精子。如果你執意想要孩子,可以試試IVF。”

“IVF?”

“In-vitro Fertilization,中文怎麽說?”

“體外受精,或者試管嬰兒。”我開始算算數,“十七歲的精子,天啊,都過了十九年了,還管用嗎?冰凍酸奶過一月就不能吃了呢。”

“一般來說,保存得當的話,精子的存活期有三十年。”

我的心一陣打鼓:“那……嗯……質量能保證嗎?”

他扒在我肩上,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我怎麽知道?實在想要就將就著用唄。想想看,如果我是九歲得的癌症,咱們就徹底沒指望了。不過,別抱太多希望,新鮮精子在你這個歲數體外受精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我咧嘴傻笑,開始臭美:“啊……十七歲的精子,那就是十七歲的瀝川啊!天啊!十七歲的瀝川那可是如花一般的少年啊。”我承認我很花癡。我見過少年瀝川打網球的照片,那樣漂亮俊秀的男子,眉宇間充滿了信心和驕傲。十七歲以後的瀝川飽受疾病折磨,他再也沒拍過全身照。我與他在昆明的合影便是唯一的一張。

“別高興得太早,”他擰了擰我的耳朵,“IVF的過程很繁瑣,你的情緒會大受折磨。”

他的笑容裏藏著一絲抑郁,口氣並不熱情,甚至是清冷的。

回答得這麽專業,他一定做過詳細的研究。

我的心暗暗發寒。瀝川不想要孩子,雖然他也極度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是啊,一個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人,會願意給自己的孩子留下喪父之痛嗎?

我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會議有正式晚宴及酒會。洗完澡後瀝川帶著我出去買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我們在大教堂廣場以北的艾特街逛了一圈,吃了本地特產的柑橘和甜瓜,買了一包開心果。回到賓館時,晚宴已經開始了。瀝川將我一一介紹給他的同行,大家操著各種語言聊業界新聞,我一路陪笑著聽下來,又吃力又摸不著頭腦,還要跟各路大神應酬。過了一會兒,瀝川終於理解地放開我的手:“Honey,那邊吧台裏有咖啡和冰淇淋,你先去喝點什麽,我聊一會兒就過來陪你。”

我如遭大赦般地逃走了。

吧台在大廳的西南角,我要了一杯當地的葡萄酒,輕輕抿了一口,果然香醇無比。過了片刻,一位栗發的歐洲女人走過來,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的高椅上和我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