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情小築(第3/7頁)

  竹林果然經過修整,整潔爽利,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將她引到一個小小的月亮門。門內,沿著低矮的院墻,隨意生長著一些蕨類植物,廊下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珠蘭吊鐘等等十來盆耐陰盆景,新刷的粉白墻壁,青石灰瓦,墨綠的油漆,淺綠的紗窗。

  楚言贊道:“好清靜!好幽雅!這屋子是重新蓋過的吧。”

  “是。”秦柱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面,嘮嘮叨叨地解釋說:“爺讓人把原先的屋子拆了,把地下的竹根竹鞭全掘了起來,把地基受損的地方整了整,才又蓋起這屋子。爺說屋子緊挨著竹林才有趣,又怕一不小心讓竹子又長了進來,就讓人挖了一條兩尺多寬的深溝,兩邊用磚砌了,中間填上石灰,又在那溝上面起了這堵矮墻,溝裏挖出來的土方就倒進了原來那個池塘,把那個池子填平了,沿著墻邊上鋪出一條小路,直通主屋。姑娘若是從那邊過來,還要近些。”

  “好大的工程。皇上沒把十三爺派工部去,真是浪費了人才。” 楚言搖頭失笑,一邊走上台階。

  屋子扁寬,三面開窗,雖然建在林蔭裏,采光卻很好。一側窗邊是盆景架,此時架上只有兩盆蘭花,天氣不好的時候,外面那些盆栽也會被搬回這裏。這一小半作了暖房,剩下的是遊藝室,桌案上供著瑤琴圍棋,架上擺放著琴譜棋譜投壺空竹骨牌連環等等。屋內的家具幾乎全是竹制,陳年竹子的暖黃色調平衡了周圍的冷色,清涼自在。

  穿過一道細湘妃竹垂簾,進入第二進,最顯眼的是當中一架紅木屏風和屋角一張紅木大床。只有兩邊各開一扇小窗,室內光線有些昏暗,絲織蚊帳反射出柔和的暈光,平添一股靜謐溫暖。屏風後面是盥洗室,地方不大,只有一個櫃子,也沒有什麽箱籠,只做偶爾小憩之用。

  楚言有些驚喜,她一向喜歡簡約舒適自然隨意的家居,厭倦了皇宮裏的奢華繁復,想不到十三阿哥在這個方面還是一個知音。第三進又會是什麽樣?懷著期待的心情,她推開那道鏤空雕刻糊了潔白宣紙的紅漆木門。

  眼前一亮。頭兩進依稀還是原先的建築格局,最後一間利用填池造出來的土地擴出去,變成了一個四方的大房間。迎面開了兩扇大窗,飛檐高高挑起。一扇窗前是寬大的書桌,整齊地擺放著文房四寶,另一扇窗前對面放著兩張靠椅和一張小幾。左右兩邊,一面是幾乎要頂著天的書架,堆了大半架的書,另一面的博古架上除了供著幾件古玩,還零七八落地放著硯台徽墨,畫軸字帖,甚至匕首板指。空地的中間是一張烏木嵌雲紋大理石圓桌,配著幾張圓凳。明亮寬敞,爽朗大方,又與後面兩間的雅靜小巧不同。

  站在窗口向外看去,下午的陽光透過假山上的太湖石在地上映出光和影的奏鳴曲,一條小路從台階下蜿蜒伸出,消失在假山旁一叢灌木之後,院子不大,那頭幾本芭蕉,這邊幾株海棠。

  楚言撲嗤地笑出聲來:“那頭是館,這邊是怡紅院。十三爺真好心思!花這麽大手筆弄這院子,難怪窮了。”這些錦衣玉食奢侈品堆裏滾大的公子少爺,不講究時不講究,一旦講究起來真不含糊。

  “爺喜歡亮堂通風,這屋沒有糊紗窗,有人在時,非得點個香薰薰蚊蟲。”秦柱手腳伶俐地點起熏香,賠著笑問:“姑娘剛才說瀟什麽館什麽紅院,可是給這地方起了名字?”

  “不是。我隨口謅的。”楚言走到書架前,隨手翻看起來,打開一本唐代傳奇,居然都是沒有見過的故事,不由自主走到窗前坐下,埋首其間。

  秦柱微微一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折回來,悄悄地在小幾上放下一杯茶和一小盤點心。

  凱撒不知在那裏滾了一身騷臭回來,楚言讓可兒幫著給洗個澡,一邊大力搓揉,一邊絮絮叨叨地數落。凱撒閉著眼,甩著尾巴,哼哼唧唧地,十分享受。

  楚言氣苦,還真應了四阿哥那句話,她鬥不過這狗少爺!心裏正尋思著要不要把這狗兒送回四貝勒府,凱撒突然警覺起來,樹起尾巴,嗷嗷直叫。

  “你也知道四爺家的飯不是好吃的?知道就老實點!再敢滿處撒野,給我惹禍,看我不把你送回四爺府裏吃牢飯。”

  斜地裏,一個涼涼的聲音插嘴說:“我家的飯怎麽就成牢飯了?”

  楚言嚇了一大跳,咕咚一下坐到了地上,裙子都弄濕了,傻傻地擡頭,對上一雙戲謔打趣的黑眼睛。這人這一向對她不理不睬,今天怎麽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