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結局A)

  第二天,阿格斯冷還是趁夜悄悄走了,給圖雅和哈爾濟朗分別留下一封信。

  給哈爾濟朗的信中,阿格斯冷讓弟弟替他請求楚言的原諒,要弟弟保護好母親,聽她的話。楚言默默讀完,疊好還給哈爾濟朗,微笑:“我知道了。我原諒他。”

  阿格策望日朗之於阿格斯冷,有點像她之於水靈,不僅是收養人監護人,是父親,是榜樣,是信仰,甚至,是神!比起哈爾濟朗,阿格斯冷更加努力做一個好兒子,更加渴望得到阿格策望日朗的肯定和喜愛。尤其,水靈死了,他親手殺死可能是自己生身父親的兩個男人,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心目中的父親和英雄。此時生生把他拉回來,也就等於永遠將他禁錮在悲傷和自責中。

  一路快馬疾馳,翻越天山,走了十多天到達阿克蘇。擔心被策妄阿拉布坦尋到哈爾濟朗,楚言命白音布和帶著一半的人直接護送他去疏勒的農場,自己化裝成回人仆婦,隨額爾敦紮布去行宮做些安排。

  哈爾濟朗不肯走:“我已經犯過一次錯。這次,我絕不離開你。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媽媽,我會和爸爸和阿格斯冷一起上戰場。”

  楚言嘆息著勸說:“哈爾濟朗,你已經是大人,不再是孩子。大人不能完全憑自己願意和高興做事情,大人需要負擔責任,需要根據情況作出對人對己最好的選擇。你不但是媽媽的孩子,也是爸爸的孩子。爸爸不在的時候,你要代替他,承擔一部分他的責任。”

  “爸爸說他發過誓保護你一輩子。爸爸現在不能陪著你,所以,我替他保護你。”

  楚言笑著親親兒子倔強的臉蛋:“謝謝你,我的小保護神!可我擔心你祖父在找你。如果被他把你抓回去,就沒人保護我了。如果被他發現我沒死,我和你爸爸的麻煩都大了。”

  哈爾濟朗想了想,不得不同意暫時與母親分開,卻不肯先走,帶著侍衛在阿克蘇南邊的小樹林裏等著:“我多穿幾天女人衣服就是了。”

  阿克蘇行宮自治了這些年,聽到消息說王妃死了,大王子父子下落不明,人人悲傷忐忑,可仍是有條不紊地過著日子,希望著主人回來的一天。

  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楚言沒有聲張,只在私下見了總管和庫爾班江。

  看見王妃還活著,比起幾年前幾乎沒有變樣,聽說小王子很好,兩人又驚又喜。一個不斷地感謝神佛,另一個不停地說“真主保佑!”

  路上走了這麽多天,宰桑泊的事態應該有了很多發展,戰鬥也許已經結束了。楚言幾乎一合眼就做夢,這樣那樣,好的壞的,驚恐得不敢去想哪個會成真。向兩人打聽最新動態,誰知他們一無所知。除了再次哀嘆通訊落後交通不便,也無法。

  從一開始,她就有“卷款逃跑”的打算,幾次攜帶黃金寶石去印度,大部分出手,經過一些周折換成了英國政府公債和東印度公司股票,剩下的存放在銀行的保險庫。“轉移”出去的那些錢的投資理想,加上通過靖夷與哈德遜伊莎貝拉合作的生意獲利,足夠她和孩子們在歐洲寬裕地過上幾輩子。最後兩年多,阿格策望日朗準備“出走”,把庫房裏值錢好帶的東西大半搬去了帕米爾,剩下的積蓄用來安置親信下屬的家眷,也對行宮這些人將來的生活作了些安排。

  雖然不舍,總管和庫爾班江也明白主人一家再也無法回到這裏,像從前那樣生活,平靜地接受了她的安排,忙了兩天,做完王妃吩咐的最後事情,回過頭去悄悄收拾自家的行裝。

  在這裏住過的日子不多,可阿克蘇行宮卻是他們每個人心中最溫暖的家。哈爾濟朗和怡安在這裏出生,阿格斯冷和水靈在這裏加入。作為一個家庭,他們在這裏體會了最多的喜悅,最多的團圓,最多的溫馨和幸福。

  他們原先住的屋子一直有人精心維護著,整潔舒適,保留著主人離去時的樣子。楚言輕輕地移動著腳步,慢慢撫摸過一件件家具飾物,仿佛還能感受那些人的體溫和氣息,還能聽見他們的笑聲和說話,有些櫃門抽屜裏還放著記憶中的事物。她的嘴角浮起生動的笑容。

  臥房桌上鋪著一塊厚實的素色錦緞,印著大大小小七個手印,是一家七口唯一的共同作品。取下來,放上幾個房間裏找到的小件紀念品,包成包袱拿著,出來吩咐等在門口的總管:“都鎖上吧,從今以後,不用再打掃了。”

  在總管和庫爾班江的目送下,楚言和額爾敦紮布打馬離開行宮,往小樹林與哈爾濟朗等人會合後,直奔疏勒。